第二百二十一章 身去諸天問玄法,從此不言大道孤

山海界,瑤陰總壇,小界洞天之中。

魏子宏身著一襲黑衣道袍,雙袖大垂,站在一座畫壁之前,上面所描繪乃是一幅神龍興雲圖。

這是昔年泰衡老祖當年飛升之前留下的手筆,曾與瑤陰派往日傳下的密冊法器擺在一處,並特意言明只有掌門才可觀摩。

他認為能得這位祖師這般鄭重其事,不會無由,其中定是有所隱秘,而且從功行上推斷,這一定是在進入凡蛻之前才有用處。

有意思的是,此圖冠以神龍之名,實際並無龍形全貌存在,雲霧之中堪堪露出角爪須鱗,可偏偏是這等模樣,卻令人感覺到其下一刻就會躍然而出,興發雷霆雨露。

但每每這等感覺升起時,卻又自內傳來一股退縮之意,似是此中之龍最後並沒有真正出來,好像是得見什麽危險,所以又退回去了,而因為不甘蟄伏,所以在雲中來回徘徊,尋覓機會。

他不禁若有所思,這倒此與自己眼下情形有些相似。

他修持日久,元氣蓄滿,根果蘊立,下來只需再前進一步,就可摘得此物,邁入上境。

而身為玄元門下,關於如何找尋根果,自有秘法傳下,只要照此施為,似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走出這一步。

可他卻站在這關口門前遲遲不動。

這是因為,他隱隱有感,好像哪裏有些不對,冥冥中有股力量阻礙著自己走出去。

心下一轉念,忖道:“或許這個時候當去請教恩師?”

只是想到這裏,他卻是搖了搖頭。

身為一派掌門,身系重擔,他的消息也並不是完全閉塞的,知曉自家恩師早是回來,本當立時前去拜見,可他更希望自己能以凡蛻修士的身份去做得此事。

而且自家老師或許能給予指點,但每一人的道途都是獨一無二的。

他能感覺到,面前這難關既是阻礙,同樣也是機緣,若能憑借自己之力去窺破這層障阻,而不是由師長點了出來,那對未來道途將有更大好處。

他又望去圖上,忖道:“莫非是我當初借用了龍血,因此才拖累了自身?”

凡蛻境界,乃是蛻去凡身,一切過往因果俱斬。

每一人因功法和道途不同,成就之中所要面對的關隘也不盡相同。

但有一點相同,法力要積蓄足夠,自身氣機需得純粹。

他心下微微一動,覺得自己似是找到了症結所在。

當年泰衡老祖乃是魔蛟出身,其本是妖身,卻修魔道,無望上境後又步入玄門,最終才得享大道。

但需注意,其一截蛟尾最後被自行斬下,那裏不但有自己一身魔道功行,更有過往許多遺痕,等若可以說是轉頭重修了。

而他自己在修行過程中,為修煉萬源化生功,曾拿龍君精血融入,著實是給了他不少助力,可需知曉,這位龍君本就是凡蛻層次的生靈,其精血自然也是蘊含其精質在內,現在要在其上另起爐灶,或許就成了一層阻礙了。

難道是要將這些俱都棄了?

他立刻否認了這個想法,無論功法還是那精血,早已是融入了他自身功行之中,要是這麽做,那與重頭來過就沒有區別了,泰衡老祖乃是魔蛟,本就自具萬載壽數,這才敢這般做,他這次若無法成功,那此世之中也不會再有機會了,剩下選擇,也只能是往生轉世了。

他回到蒲團之上坐了下來,陷入了長思之中。

周圍光華漸漸黯淡下來,仿佛一切陷入了渾沉之中。

然而在寂暗之中,他一雙眼眸卻是無比明亮,他道功深湛,積蓄渾厚,又得上乘秘法傳授,這一定坐下來,自便靈台空澈,心明見慧。

人人道途不同,壁上所見,與我何幹?

不管龍血亦或法力,皆是我身,要棄則棄,要用則用,隨我一念而決,又何須糾纏在此!

這非是功行之阻,而是心關迷障。

念至此處,那本來已經蓄滿的一元之氣忽然一陣湧動,升至眉心,額上豎目得此補益,倏爾一睜,霎時滿室陰霾皆被驅盡,只有一道燦燦光亮照將出來!

而那光華之中,有吟誦之聲傳出道:“渾中鑒真開神目,氣意顯沖散龍圖,身去諸天問玄法,從此不言大道孤!”

魏子宏把額上神目緩緩合閉,此光也是因此漸漸斂去,他立起身來,細細一辨,只覺過往穢濁,因果糾纏,盡皆擺脫而去,以往那龍君精血,已然徹底化去,再無絲毫痕跡,但其中所具諸般神通卻是悉數知曉,若要用到,稍加運煉,即可使出,心下不由大是暢快。

“我功行已成,當去恩師駕前拜見了!”

他大步出了閉關小界,心念一動,霎時雷霆陣陣,天中有一條龍影盤旋,同時山巔有鐘磬敲響。

這動靜頓時驚動了門中之人,少時,一道道遁光自四面八方過來,落在了山巔之上,大約有百十之數,此些人俱是瑤陰派長老,在見到魏子宏已然出關,一個個都是激動欣喜不已,俯身下拜同時,皆道:“恭賀掌門真人功行大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