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星辰列日月,乘風言經綸

張衍坐在蒲團之上,看著天中星象。

這方天地與九洲大為不同,年月計數自也有所差異。

他清清楚楚能感覺到,此界一天,差不多是九洲兩日,偏偏每一日壽數減衰仍與原先一般無二。

那即是說,若舍去表面年月不談,自身壽命等若是增加了一倍。

他目光一移,往那大日所在方位看去。

原先九洲所在,日月繞九洲而動,這處卻有些不同,日月之光乃是每時每刻由不同星辰把光華照入山海界內而成。

因其前退後進,增替而來,幾是連成了一片,故而地面之人看上去,只一個大日東升西墜,往返來去,實則那不過是一個虛影罷了,下一刻所見之日,並非上一刻之所見。

而十二個時辰一過,山海界上空便生出一層氣障相掩,那大日便化身為月,其實本為一體。

之所以如此,那是因為這山海界似與生靈一般,也有呼吸吐納,一吸之下,氣收而天明,一呼之下,氣出而天昏,這才分了白日黑夜。

他看到這裏,不禁隱有所悟。

景遊這時小心走了過來,躬身道:“老爺,方才有下面有弟子傳書,言有一人駕雲飛空,正往我這處來,看去是此間土著修士,是否要喚人前去相阻?”

“土著修士?”

張衍念頭一轉,笑了一笑,言道:“不必相阻,若其到我處,可請孟真人出面招待。”

景遊答應一聲,便就退去傳命。

相距數千裏之外,有一頭身長百余丈的大青鷹飛來,此鷹頸脖之上套有寬松鎖扣,一根根長刺串在其中,脊背之上,有五人在後牽繩駕馭,若其偏離方位,只稍稍一拉,此鷹吃痛,就又可拉了回來。

鷹身背部寬闊,可容百人乘坐,在那最平緩處,此時支有一個廬蓬,墨獨此刻正一人坐於蓬下,而在他身後,則侍立著數十名神容謹肅的甲士侍從。

其中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,神情姿態與旁人截然不同,目光之中有幾分激動期待,也有幾分忐忑不安。

此是公子淆之弟,公子淮,此回出使,不可少了公族中人,故也是將他一同派了出來。

鷹首之上一直蹲有一個兩目奇大的侏儒,這時他伸手向上一指,道:“大宮師,就在前面了,過了那片霧障就是。”

墨獨擡頭一望,上方是一團濃霧,無邊無界,廣大無邊,絕非天地自然形成,應是那天外來人所做布置。

他自忖到了這裏,以天外來人之能,不會無有發現,眼下不出來阻攔,顯然對自己一行人過來取了默許態度,便肅聲言道:“稍候不管見得任何動靜,不得我命,你等誰都不可妄動。”

身後眾侍從都是凜然應命。

墨獨把手一擡,前面馭鷹之人會意,將纖繩一拉,大青鷹一聲嘯,就平平往上騰飛,鉆入了那雲霧之中。

眾人都是屏住呼吸,待過去雲層之後,忽然眼前景物一變,只見祥光道道,瑞氣條條,一座座飛峰浮嶼飄散在廣闊天地之中,遙遙可見有羽衣星冠之人踏空來去,更有飛舟靈禽遙渡天穹,繞峰而行。

那些個懸山之上,霧氣飄渺,處處瀑布流泉,無數殿閣殿宇矗於其上,青枝秀木掩映之間,隱隱可見飛檐翹角,金鈴銅獸。

此間所有,不管是衣冠配飾,還是殿閣峰巒,無不華美精麗,與東荒之中處處透著蠻荒氣息的景象大為不同,鷹背之上眾人乍然得睹此景,一時間竟都是看得呆住了。

公子淮卻是大為興奮,眼中發亮。

墨獨見腳下是翻滾飄蕩的浩蕩雲海,鋪展至天邊盡頭,已是望不見東荒地陸半分,仿佛是置身於另一個界域之中。

而把山嶼懸去天上,不說申方國四大學宮無這等本事,便連東荒國也做不到,神國記載之中,或可尋得只言片語,但他敢斷定,便放在那時,此等物事,也絕然不多。

只從這一點上就可看出,天外來人神通之能遠勝東荒諸國。

他目光看去,落在那一個個修士身上,心下道:“觀那些人氣度風采,大大有別於我等玄士,當是行得另一條煉玄之路,不過其腳下用以飛渡之物著實是軍國利器,看去也只是尋常之物,若能為我所用,必可令我申方國國勢大增。”

諸侯國中雖也有鷹鳥可以騎乘,但這些禽鳥捕捉不易,還需專以用仆從駕馭照看,且其每日所食也是一個絕大消耗,體型稍小一些的還好說,稍大一些的,只有公卿貴戚之家才豢養的起,難以上得一定數目。

但若有成千上萬這等飛舟,國中玄士隨時可去往千萬裏外,不但可連通四方,也可隨時兵臨一方城下,用以威懾諸國。

他暗暗下定決心,無論付出什麽代價,都要設法將此物設法得入手中。

這時有一只小翠鳥撲翅飛來,圍著眾人繞了一圈之後,忽然變化一個粉妝玉琢的女童,她背著手,踮起腳,仰著小臉問道:“你們是從何處來得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