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獨向天樓探真由

墨文跟著那介宮師出了石閣,卻並未往外去,而是轉入一處暗閣,徑直往地下行走。

不知多久之後,面前敞開一扇石門,隆隆聲中,兩側火炬一起,驟然明亮起來,可以望見此是一處寬敞大殿,四周佇立有一根根鬼紋銅柱。

介宮師扔下一句,“在此等著。”便就往內殿走去。

墨文仍是立在那處,不敢動彈。

過了有一會兒,旁側殿廊之中走出來一名長須男子,披發赤足,膚色白皙,面目硬朗,眼窩深深陷下,兩道眸光如幽夜劍光,極是刺人,而介宮師正垂首跟在此人身後。

墨文認得此人正是大宮師墨獨,趕忙依照禮數,三揖一叩,合掌於前一敬,恭聲道:“學役墨文,見過大宮師。”

大宮師便是國中大玄士,其能足可與古妖相鬥,四大學宮之中,墨衣台雖排在最末,但歷來最得國君信任,這位大宮師便是公族中人,在此人面前,他不敢以上學稱呼,只能自稱“學役”。

墨獨在台前跽坐下來,神容倒是和藹,道:“你第一個回來,當是借了紋圖之助,足見你比他人更是用心。”

墨文道:“不敢當大宮師誇贊。”

墨獨嗯了一聲,伸一手按住案角,直視過來道:“把你海疆外觀得之事詳細說與我知。”

墨文道了聲是,他在占部足足一年,省去枝節,揀了緊要幾樁道了出來。

墨獨聽完之後,若有所思道:“你說觀得那天外飛大魚似有人駕馭?”

墨文肯定道:“是,學役以台中所賜鏡盆觀之,隱約見得那大魚頭首之上,有幾個模糊人影,只是方才看有一瞬,那鏡盆便自裂了,學役身上那可用來護命的陽紋盡皆化裂,無有半分殘留。”

介宮師這時一揖,道:“大宮師,那鏡盆乃是咼辛所制。”

墨獨神情凝重起來,言道:“這等大匠所制之物,便是古妖也可遠遠察看得,居然看不得來人形貌,難道其已是到了那般境地麽……”

介宮師臉露驚容,駭道:“這,大宮師是言……”

墨獨一擺手,制止他說下去,轉首看向墨文,道:“你方才言,在占部遇得一個小童,從未識字,乍一見下,卻能把百字學經記下七八成?”

墨文一欠身,道:“是,學役見他是一個可造之才,便把法骨給了他。”

墨獨道:“你此事辦差了。”

墨文大恐,往下一伏,以額擊地,道:“是學役自作主張了。”

墨獨搖頭道:“我非是說此事,而是你不曾將他帶了回來。”

墨文不禁一怔。

墨獨嘆一聲,道:“七八歲模樣便能看得八成以上學經,這般天資,在素風台中也是少見,若能好好栽培,來日必成玄師,我墨衣台便可少了幾分掣肘,為了這等人才,你縱然晚上兩日到此,又能如何?”

墨文更為惶恐,道:“確是學役做差了。”

介宮師在旁說清道:“大宮師,文學役也是一心為了學宮。”

墨獨言道:“我向來賞罰分明,墨文此行仍是有功,可賜雙倍血藥,但失落人才,罰減半數,何時尋回,何時補足。”

墨文鄭重道:“多謝大學宮高賞,學役這便動身,不把那孩童尋得,絕不回宮!”

說完,重重一叩首。

墨獨看了一眼介宮師,後者點點頭,他走至一邊,推開一扇暗門,道:“隨我來。”

墨文再是一拜,便跟著介宮師退了回去。

二人退出去後,自石屏風後面轉了出來一人,三旬年紀,留著短須,步履甚是沉穩。此人乃是申方國公子束淆,因國主老邁,無心打理國事,是故國中權柄早就操諸於他手。

他摸了摸胡須,言道:“大宮師以為,自天外到來的,會否是那兇物?”

墨獨想了想,搖頭道:“不像,傳聞那兇物殘暴狠毒,且萬年一臨,如今才過去七千載,怎麽也不會這時到來。”

七千載前,正是東荒神國興盛之時,然而記載之中,卻有一兇物自天外而來,神國大祭公公拓率眾迎敵,傳言一場大戰之後,公拓雖將此物擊退,但自身也受創極重,其人死後,神國也就分崩離析了。

公子淆一笑,道:“說得是,況且這也僅是傳聞罷了,有些地方還太過離奇,是否當真有那兇物誰也說不清,便真是如此,我人道之國不仍是存續未斷麽,所以也算不得什麽。”

墨獨神色認真道:“縱然不是那等兇物,來人之能,也不可小覷,很可能也是到了那般境地之中。”

公子淆訝道:“可能麽?”

墨獨淡聲言道:“來者能破開這方天地,與七千年前記載有幾分相似,且這回來人許還不止一個。”

靈形之上,便為通玄,到了這般地步,便能稱之為大玄士了,這也是玄士之稱的由來,然而在此之上,實則還有一層境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