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八十五章 乾坤一動風雲變,造化無情天道玄

張衍與那老者攀談之後,對情形已是了然,便就與眾人分開,拔身上天,往風火嶺上飛遁。

凡人供奉對天妖毫無用處,倒是初涉煉氣之道的修士需以此補養元氣,嶺上那些仙師極是可疑,說不準也似妖蟾一般,是那三足大彘特意擺弄出來的。

山嶺距法壇不遠,他片刻便至。

站在高處往下一望,見山頭光禿禿不見草木,亦無任何走獸飛禽,俱似乎嵯峨怪巖,好似一片死地。只一座用大石壘砌的宮觀矗立半山腰處,極好辨認,周圍不見任何禁制陣法護持。

觀前匾額殘破,字跡早已模糊不清,且門口雜草叢生,像是許久無人打理。

他看了一陣後,便就降下身形,大步走到觀中。

才至裏間,就覺一股熱浪迎面而來,好似一下跌入熔爐之中。目光不覺閃動了一下,以他一身法力道行,尚且有如此感受,法力稍弱之人,絕難在此處久捱。

目不斜視,徑直過了前門,不過二十余步,便至正殿之中。

這時擡首一瞧,見座上神龕之內豎有一座須發賁張,對天嘶嚎的神像,兩手握有一杆長叉。作怒舞之狀。

此像本是塑飾的十分威武雄昂,怎奈而今身上落滿塵土灰垢,黃金衣甲也大多脫落,看去襤褸破敗,而供案上燭盞早空,香爐內積了厚厚一層煙灰。

張衍自能看出,此地應是早已為人所廢棄了,他左右掃了一眼,未有什麽收獲,就繞過神像,直奔後殿,那裏方是熱息源頭。

須臾到了地頭,這處已是山腹之內,下方有一個數十丈大的天坑,一股熱氣自裏噴湧而出,還有一道赤光隨之沖照上來,照得四壁泛紅,好似到了爐膛之內。

他稍作感應,未曾辨到任何氣機波動。

沉吟少時,足下一點,飄身往下而去。

越往裏去,則熱浪越是熾盛,到了後來,滿目都是一片紅光,但他面色不改,差不多下去三百余丈,終是到得坑底。

這處情形卻更是古怪,有十來具幹屍盤坐在蒲團之上,身上衣衫早已腐朽,正中一具面目如生,仿若剛剛睡去,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枚光亮如新的玉簡。

張衍看去一眼,那玉簡自飛而起,到了他面前。

一把拿入手中,靈機入內一轉,頃刻便就將之看個通透。

這卻是一門極為粗淺的修煉法訣,與那妖類化形前那吞吐精氣之法有幾分相似。

他冷哂一聲,此類功法一望而知是出自妖修之手,而今天下妖類,非是八部嫡脈族眾,便是傳法,也多走力道,由此看來,這裏主持之人與那兇物絕然脫不了幹系。

但不知那妖物此刻如何了,他既到了此處,應是已有所察覺,但此刻卻偏偏無有任何反應。

他轉了轉念,心下隱約猜到了一種可能。把玉簡一拋,繼往更深處步去。

再行出裏許,轉過一處彎道之後,不覺目光一凝。

就在身前不遠處,有一兇物側躺在坑底,由頭至尾,約有三十來丈大小,鼻沖耳張,獠牙外露,背生黑鬢;腹下有三足,前一後二,前足好似一根短小肉須,蜷曲彎盤,後足粗壯如柱。

其渾身有一層赤火環繞,好似披著紅袍一般,這山中熱氣,就是自它身上散發出來,但這大妖此刻卻是雙目緊闔,生氣全無,顯已是死去多時了。

張衍來此之前,預想多種情形,本以為又是一場好鬥,沒想到是這結果,卻也令他有些意外。

看了一會兒,走至近前,又探查了一番,忽然目光一閃,伸手一抓,拿回來時,手心裏已是多了一物。

攤開一看,卻是一枚朱色寶珠,看得出原先是個寶貝,只是現下靈機已失,他淡聲道:“原來是火嶽丹。”

輕輕一捏,此物就在手中化為一掌灰末,窸窸窣窣從指縫之中漏灑下來。

他起初還有所不解,終歸是一頭天妖,縱然再是落魄,只要妥善留得自身精血神魂,便絕然不會死去,然而見得這東西,心下頓為之了然,差不多猜出了事情原委。

這大彘被鎮壓了萬余年,才脫困出來時,想也如那妖彘一般,虛弱至極,怕是其唯恐有人再來捕拿它,是以強行使力,自封禁之地逃了出來。

逃得這裏時,應也是用盡了最後一分元氣,想來是其察覺這裏地火旺盛,便欲打開地竅,接來地火補養自身。

但是人算不如天算,這裏早年不知被誰種下一枚火嶽丹。

此丹也是珍稀之物,修士祭煉至寶,多是開辟地火天爐,但若行走在外,要用時卻常有不便。而有這寶丹卻又不同,此丹閑暇時可擲地下吸納火氣,到得出外遊歷時,便攜在身側,不方便之時,再拿了出來,就當那天爐來使。

西沉洲受劫之後,山川崩裂,地靈斷絕,這枚寶丹也不知其主人是遺忘還是後來出了意外,總之不曾取走,便就留在了此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