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五章 死灰復燃升熾念

守名宮飛鶴樓前,琴楠正與一名少女在門下等候。

少女五官精致,頭梳雙螺髻,身著交領襦裙,懷中抱著一只毛茸茸的短鼻白犬,時不時逗弄一下,她翹首望了望半空,道:“恩師,師伯快要到了吧?”

琴楠嗯了一聲,道:“你張師伯乃是元嬰三重境大修士,若是展開劍遁之術,至多半刻就可到得此間。”

少女不由流露出欽羨之色,向往道:“飛天遁地,好生逍遙,徒兒不知何時才能如此?”

琴楠認真想了想,道:“不難,以青芹你的資質,用心修煉十余載或也可以了。”

少女啊一聲,腦袋耷拉下來,苦惱道:“還要這麽久啊。”

正說話時,忽聞劍氣破空之聲,一道夭矯劍光自西而來,頃刻由遠及近,到得守名宮上方時陡得一頓,天中流雲紛紛被舞動氣罡撕扯得支離破碎,一時天澄如洗,而後就見那遁光一斂,現出一名清光罩身的英毅道人,大袖一蕩,飄飄乘風,踏雲而下。

那少女睜大秀眸,一眨不眨看天中,心道:“師姐總說彭師伯俊雅脫俗,乃人中龍鳳,哼,張師伯可比他好看多了。”她正胡思亂想著,這時聽得耳畔有聲道:“青芹,還不過來拜見張師伯?”

她這才醒過神來,俏臉一紅,急急忙忙上來一揖,用軟糯聲音道:“師侄孟青芹,拜見師伯。”

琴楠道:“師兄,此是小妹新近收得的徒兒,入門方才一載,不懂規矩,若有失禮,師兄勿怪。”

張衍瞥了一眼,此女秀骨清肌,神華內蘊,應也是守名宮千挑萬選出來,便對其微一頷首,而後看向琴楠,言道:“師妹書信中言及彭真人已是應承海眼開關一事,只是還有些許話要與為兄當面說,卻不知為何?”

琴楠輕聲道:“恩師有言,往日弟子去往海眼,每人需得上繳五百靈貝,如今為門中大計,這規例可改,但修為未至化丹者,卻不得在島上駐留,入海眼除魔,一人也需納百枚靈貝,小妹也無法違得師命,還望師兄見諒。”

那日別過後,她便去彭真人父處稟明此事,果如之前所想,彭真人並無反對之舉,反而頗是贊同。

守名宮雖有洞天真人在此坐鎮,可終究不可能事事親躬,而宮中又弟子稀少,以往鎮壓魔頭之事皆是交由十大弟子來做,就算換了各家門下弟子前來,也無什麽打緊。

不過海眼一開,許多低輩弟子必是蜂擁而來,守名宮畢竟是清修之地,不容喧嘩,是以定下了這條規矩。

張衍笑道:“原來如此,此議合情合理,便是真人不說,為兄亦有意如此。”

他放開海眼的目的,是要眾弟子在此間磨礪心境功行,好應付魔劫,可若是平白賜下,難免有得來容易之感,勢必有弟子不珍惜此番機緣,有所加限才是正理。

琴楠甜美一笑,道:“小妹便知師兄是不會不講理的。”

張衍聽得這話,心下微動,察覺到這背後好似另有文章,不過既已言妥,也就不必去深究了,又提起另一事,“這些年中入得魔穴修行弟子,師妹可記得名姓麽?”

琴楠笑道:“小妹記得。”

她輕輕擡手,拿了一枚花瓣來,在白膩手心中繞指一劃,便就生成一張法箓,再遞來道:“師兄,兩百年來所有入得海眼潛修的弟子名姓,盡在其中了。”

張衍接了過來,拿眼一瞧,就把所有名姓記下,便道:“師妹,為兄這便往海眼去了,告辭。”

他稽首一禮,隨後似若無意朝守名宮方向看了一眼,就起了五行遁法,化一清光往水中投去了。

守名宮一處飛閣上,正坐有二人,一人高冠博帶,風采翩翩,此刻正陰沉臉,盯著飛鶴樓處直看。

而他對面坐有一人,乃是一五旬老道,頭戴逍遙巾,身著開胯交領衫,開襟敞胸,雙眼半開半閉,酒意熏熏,看同伴目望外間,也是朝那處瞧了幾瞧,眼睛一眯,故意道:“彭道兄,張真人果是不凡,三百年不到,便修至元嬰三重境,確實厲害,厲害啊。”

彭道人哼了一聲,一拍桌案,道:“當年齊師兄自魔穴中救他出來時,我亦與他見過一面,那時不過區區一名玄光弟子,本還未放在心上,不想兩百余年後,就是有了這般造化。”

那老道望他一眼,端起酒杯,笑言道:“天機難測,運數使然,彭道兄又何必掛懷呢?昔日你若與齊真人同去鬥劍,怕是早早就坐上此位了。”

彭道人心下一絞,這是他平生最為懊悔的一樁事。

他乃彭氏族人,也是陳族贅婿,與齊雲天乃是同輩,亦曾為十大弟子之一,當年溟滄派門中遭逢內亂時,他恰巧在外訪友,是以僥幸逃過一劫。

只是此後聽到消息,因畏懼兇人出手追殺自己,卻是躲在外間不敢回山,直至齊雲天自鬥劍法會上回來,方才悄悄潛回門中,此舉雖為自保,可陳族卻因此對他大失所望,令其去位,改為扶持霍軒及方振鷺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