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 七情勾心咒

東神屋,潮頭崖。

崖底之下,激流千尺,翻轉不休,洪鼓潮音,聲聲震耳;礁石之前,白沫飛浪,一時而來,奮身以躍,無不爭先。

邵中襄今日刻意穿戴整束一新,白羽鶴氅,盤蟒束帶,魚睛鳳尾冠,手托祥雲玉如意,雙劍隱在背後,天光之下一黑一白,氣息藏斂,隱見鋒芒。

韓王客坐於一塊平整方石上,這位道人很少言語,此刻正閉目養神。

龍湘宗一名弟子看了看日頭,對一名同門悄悄問道:“快到巳時了,不會是那張道人怕了師父,不來了吧?”

邵中襄冷冷瞥過去了一眼,那名弟子身軀抖了一下,立時收聲不語。

他搖了搖頭,唯恐門下受了牽累,此次鬥法他只帶了兩名平日不討喜的弟子與一名童兒前來,這兩人根器俱是淺薄,若是換了羅廣等人,絕不會問出這等蠢話。

這時韓王客神情微動,睜眼擡頭觀天,沉聲道:“來了。”

邵中襄也是仰首觀去,只見遠天中有一道光虹破雲而出,霎時之間,一名軒昂不凡的道人現身天穹,他兩袖蕩開,身禦清氣罡風,渡空而至,方在遠天,數個呼吸之後,竟已是到了近前。

邵中襄站了起來,方欲開口,此刻天中又生變化,只聞轟轟響聲之後,數百遁光紛紛自雲幕之中現出,光華璀璨,交相輝映,漫天都是虹光異色。

他瞳光一凝,知是三十七家宗門修士到了。

他身邊不過寥寥幾人,在氣勢上根本不能與之相比,完完全全被壓在了下風。

心下不由一嘆,這還只是神屋一地,就有如此排場,昔年他為鳳湘劍派掌門高徒,門中正傳弟子就有上千,更有下宗數百,修士數以萬計,掌門一聲諭令之下,萬千修士皆要聽命。

他幾次目睹這等場面後,便對權勢熱衷不已,因而百般渴望入得門戶執掌宗門,只是當年劍法未成,不敵門中師兄,又是妖身修道,無有長老願意出力支持,故而只得孤身出遊,今朝歸來,這神屋山便是他的踏腳石。

想到這裏,他目光漸漸凝實,等贏了鬥法,眼前這些還不盡入自家掌中?

且先容你得意片刻!

那數百道光色降下之後,白季嬰步了出來,對張衍一個稽首,拱手道:“真人,可容在下與那邵中襄先說上幾句話?”

張衍頷首道:“白掌門自便。”

白季嬰邁步上前,到了邵中襄十步之外站定,看了一會兒,厲聲問道:“邵掌門,近日傳聞,你與蟒部互為勾結,意圖把我神屋山獻於異類,可有此事?”

此語一出,立時有幾個與峨山派交好的宗門紛紛附和,聲浪一時喧囂塵上。

邵中襄自己便是異類修道,這話實則等若當面罵他,盡管心中暗恨,面卻神色不變,道:“不過是誤傳罷了。”

“誤傳?”白季嬰冷笑道:“你若說不清楚,就想與張真人比鬥,那我等可不答應。”

邵中襄神情篤定,言道:“我門中確實是招攬了幾名妖修,不過這也並不犯忌,锺台派掌教前些時日有諭旨,只要願為門下供奉,不論出身根腳,皆可前去,於是海上有不少妖修往東勝裏,我龍湘宗借勢收納一二,又有何奇?”

無風不起浪,若是他就這麽直接推脫的一幹二凈,哪會有人相信,索性換了一種說辭,好在此番言語他斟酌了許久,當作理由還算說得過去。

白季嬰眼下無有真憑實據,確也抓不了他的痛腳,不過此舉也只是上來壓一壓邵中襄氣焰而已,也不指望就這麽把其扳倒,冷哂一聲,不再說話,轉身對著張衍一躬,就退了下去。

張衍自到來之後,並未多看邵中襄,而是留意到了坐於一旁的韓王客,心下不覺訝異,暗忖道:“那人身上靈息湧動,似潮起潮落,分明精修《玄澤真妙上洞功》才有的氣象。”

他徒兒劉雁依修煉得便是這一門功法,因而對此等氣機很是熟悉。

這門功法除卻門中十大弟子外,也只門中大比得了名次者才可修煉,不過亦有世家弟子擇選這門功法,只是他們不得全法,只能止步於元嬰之境,到了更上一層,還需另行換過法門。而這人能修行到這一步,顯是有正經傳承的。

他微微一思,想到了一個可能,便不再去看韓王客,而是對邵中襄問道:“邵掌門,貧道如約而來,你要如何比鬥?”

邵中襄也不客氣,道:“我聞張真人與雍復比時,論法三場,本座今日也欲效仿,不知真人敢也不敢?”

胥易門掌門孫童出言譏嘲道:“鬥法之地由你挑選,鬥法規矩也由你定,邵掌門修為如何小道看不透,這張是臉皮卻是練得極厚。”

邵中襄不理他,只是盯著張衍,口中傳音道:“我聞張真人欲求三味靈藥,甚至不惜以玄器易換,本座這處亦有少許珍藏,不要那法寶,只要真人願意隨這規矩,立刻拱手奉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