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斧斫風磨

蒼朱峰上,楚牧然與溫道人忽聽得外間磬鐘大響,都是心下一震。汪廣元那書信送上山未久,而門中卻於此時召集弟子,這其中著實透著一股不尋常。

兩人一時顧不得其他,都是自洞府中縱色身而出,一道駕動煙煞,飛空而往山上來。

須臾到得半山腰大殿,在殿前空地前落下,溫道人急匆匆跨步入內,卻瞧見趙革一人獨坐殿中,不覺一愣,沖其喊道:“師弟,你可知為何敲響磬鐘?可是門中出了什麽變故?”

楚牧然也是跟了進來,他一臉緊張地看著趙革,生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。

趙革站起身來,稽首道:“磬鐘是小弟敲得。”

溫道人呆了一呆,隨即兩目生光,自語道:“莫非是府主是要喚齊我等,要與那汪廣元鬥上一鬥麽?”

趙革搖頭道:“小弟只知奉府主之命行事,其余一概不知。”

楚牧然心下忽覺不安,斥道:“師弟休要胡說,元嬰修士交手,你我上去又有何用?”他走前一步,問道:“趙師弟,府主現在何處?”

趙革如實回答道:“府主方才出山去了。”

楚牧然不覺一怔,既是召集弟子,卻為何出府去?

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人聲,原來是山下弟子聽得磬鐘響,也俱是往峰上來。

涵淵門中弟子原先不過三十余,現下卻有兩百多人,因新入門中,還人心不定,皆在互相打聽今日聚議所為何事,故而顯得有些喧鬧。

楚牧然走出大殿,目光看去,見殿上已站有一名面容秀氣,項背挺拔,身形高挑的女弟子,乃是門中唯一一名玄光境女弟子江柔,便沖她招手道:“江師侄,你過來。”

江柔上前一個萬福,大大方方道:“師伯,可是有什麽吩咐?”

楚牧然道:“你大師兄呢?怎麽不見他人影?”

江柔道:“今日輪到大師兄值守山門,脫不開身。”

楚牧然恍然,值守山門的弟子如非必要,按規不得擅離,他轉了轉念,道:“你去替了他回來。”

溫道人這時也走了出來,不滿道:“師兄,你這是何意,莫非只有你徒兒是門中弟子,我徒兒就不是了麽?”

楚牧然苦笑道:“師弟,我別無他意,宣朝身為門中大弟子,稍候議事,不可不在場。”

溫道人哼了一聲,語氣生硬道:“是否要找他過來,自有府主做主,你操什麽心?”

楚牧然知曉他還在方才之事介懷,嘆了口氣,對江柔道:“下面吵吵嚷嚷的,不成體統,你去管教一下。”

江柔看了看自家師父,後者罵道:“看我做什麽?你師伯的話沒聽見麽?”

江柔平時聽慣了溫道人喝罵,卻不懼怕,神容自若,對二人再施一禮,便轉身走開。

她名字中雖帶一個柔字,可是性子卻是豪爽,連有些男兒也是不如,加之她很是有些手段,修為在此間又是最高,離去才不過一會兒,眾弟子便就安穩下來,陸陸續續站至殿前,無有人再敢大聲喧嘩。

過不了多時,忽見天中罡風呼嘯,雲氣卷動,有一道耀眼光華直奔峰上過來,趙革自殿中走出,仰首言道:“是府主回來了。”

楚牧然大聲道:“眾弟子還不迎接掌門。”

兩百余名弟子懾於那遁光飛來時驚人氣象,心中皆是敬畏,他話音才落,便已嘩啦啦跪了一地。

光華倏爾落在殿前,眾人只覺腳下微微一震,有些新入門的弟子大著膽子擡眼偷偷看去,見一名英偉俊逸的年輕道人立在了那處,玄袍大袖,兩目如電,似有神光透出,身周圍似有靈氣波潮來回卷動,叫人望而生畏。

張衍一來一回,不過是半刻時間,他掃了一眼殿下眾人,言道:“門下弟子可是到齊了麽?”

趙革上來一個道揖,道:“回稟府主,除卻山門值守弟子林宣朝之外,門下兩百六十七名弟子,皆是到了。”

張衍點了點頭,袖子一抖,忽然潮聲大作,眾人只覺一個恍惚,這一瞬間,似有大浪自山上漫過,而後就見一人被扔在殿前空地上,卻是神情萎靡,有氣無力。

楚牧然一見之下,驚怔道:“高仲元?”他擡頭看向張衍,“府主,這是……”

張衍沉聲言道:“我聞得此子在山下現身,便親去將他捉了回來。”

溫道人冷冷看了高仲元幾眼,哼了一聲,站了出來,拱手道:“府主,高仲元私自盜樹下山,為門規所不容,請掌門降下法旨斬殺,以儆效尤。”

高仲元不覺一個激靈,他左右一看,見楚牧然站在一旁,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惶急道:“楚師兄,楚師兄,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還請救小弟一救。”

他是楚牧然親自引渡上山,常當作子侄一般看待,聽他哀求,難免於心不忍,也是站了出來,拱手道:“府主容稟,高仲元盜木固然有錯,可他好歹也曾在門中修道多年,也不曾做出什麽傷害同門之舉,罪不至死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