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七章 月下飲宴藏暗鋒

一月之期匆匆而過,已是到了月中十五。

浣江水洲之上萬點燈光飄起,璀璨似星,赫如爐火,好若繁盛煙花,簇擁十八島洲,清清水波之中更倒映耀光,恍若銀漢倒瀉,湍流入江,不絕滌洗灘石,發出嘩嘩濤聲。

主島之上立有一處玉檻珠欄的華麗宮闕,飛檐下有千只紅彤彤的燈籠高掛而起,殿前鑿有一數畝大小的河池,不知多少寸許高的彩燭列於兩側,燭火如豆,幽爍熒熒。

水中更是有一尾尾錦鯉口銜明珠,托出湖面,雖已入夜,可整座水洲還是被這些個明光照得形如白晝一般,就是遠隔千數裏,也能望見這一方地界有盛光如炬高舉,沖霄映空,閃個不絕。

島中大殿落於隆丘之上,居高臨下,俯瞰水洲,江面又甚為開闊,憑欄眺望,可一覽無余,但有客至,殿中人皆是能提早知曉。

此次浣江夜宴,雖名義上為宴請平都教三位遠道而來的長老及其弟子,但實則為切磋較技,是以非但溟滄派十大弟子皆是收了請柬,門中亦有不少低輩弟子乘渡法器而來,意欲一觀,可他們身份低微,入不得殿中,只能遠遠觀望。

原本這冷月寒江,甚為清靜寂冷,可因增添了這千數名弟子,卻是喧囂熱鬧許多。

到了戌時初刻,便陸續有賓客到來,多是遁雲駕霧而至,不過皆是些散宗及旁門弟子。

霍軒自成為十弟子首座後,便遣了不少弟子去這些門派中鎮守,然其門下亦有不少嫡脈徒眾在溟滄派中修道的,此次亦是在宴請之列。

這些人尚不夠資格令霍軒親自出迎,按理說來,本應他門下弟子前去招呼,只是他身為陳族贅婿,自己未曾調教得半個徒兒,是以上去迎候的皆是陳族子弟。

他雖是面色如常,可心中卻是愈發痛恨自己這個身份。

忽然間,有一道風煙飛至大殿上空,轉了一圈之後,便繞過那些門前迎客弟子,卷入殿中,煙氣一斂,現身之人是一名渾身滿是汙垢,邋遢不堪的道人。

這道人眼眉仔細看其實也頗清秀,但是胡子拉碴,唇上俱是油膩,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座上客,再抹了一把臉,對著殿上霍軒大聲言道:“霍師兄,聽聞你置辦了酒宴,我周用今日不請自來,特來討碗水酒喝喝,師兄可準?”

霍軒笑道:“周師弟是稀客,平日想請也是請不動,你能來,為兄是高興的,還請入座。”

周用哈哈一笑,拱了拱手,在眾人竊竊私語聲中,挑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坐下,也不管他人,一手抓起酒壺,猛灌幾口,便獨自據案大嚼起來。

陳夫人不覺蹙眉,她眼中泛起厭惡之色,腳步移動,靠至霍軒處,道:“老爺,妾身可未請此人。”

霍軒嘆道:“既然來了,便也是客,好歹也是你十五妹的夫婿,總要給個臉面。”

陳夫人不以為然,對周用瞥去一眼,哼了一聲,道:“我陳家的臉,都快讓他丟光了。”

霍軒眼神平靜,沒有接口。

過了一刻,他忽然有所察覺,擡頭看去,遠遠望見雲中有一名清麗身影踩煙嵐而來,氣息不由微微一滯,外間有聲音響起道:“凈襌島韓島主到。”

韓素衣落下之後,水袖一卷,就將圍在身周的薄霧冰雲輕輕揮開,她姿態嫻雅地踱上殿來,對霍軒夫婦二人盈盈一福,微微擡頭,看了霍軒一眼,兩人目光相對的一瞬間,後者微微有些不自然,不過陳夫人卻並未察覺。

韓素衣把螓首低下,也不與他人多言語,纖足輕移,入席坐定,眾人見她清清冷冷的模樣,又坐在十大弟子的席位中,便也不敢莽撞湊上來說話。

這時忽聞破空銳響,一道清冽劍氣已是破殿而入,待眾人反應過來時,一名年輕俊挺的青袍道人已是到了席上,他神情冷峻,滿身銳氣,似如出鞘之劍,森寒迫人,使人不自覺想要離他遠些,他也不開口,對著霍軒一拱手,便算打過招呼。

陳夫人頓時有些不喜,霍軒卻不在意,笑了一聲,道:“是寧師弟來了。”

他知這位寧師弟雖是修行時日算不得長遠,但而今也修至化丹三重了,且是門中唯一修行《雲霄千奪劍經》之人,這門殺伐道術眼下雖還看不出厲害來,但其一旦跨入元嬰境界,還真不知有幾人會是其對手,因此絲毫不敢小視。

寧沖玄落座未久,雲中又有一金一紅兩遁光飛至,皆是快如疾電眾人方才見到,就見眼前一花,兩名道人已是落在殿前。

右手一名道人黑發美髯,儀表堂堂,站於左側那道人,挺鼻薄唇,目光清冷,一身如雪白衣,不染纖塵。

霍軒起身相迎,走出幾步,稽首道:“杜師弟與蕭師弟來得正好,請入殿安坐吧。”

杜德與蕭倜二人因去不得鬥劍大會,對與平都教長老弟子切磋鬥法一事並不熱衷,本不欲至,只是二人皆為溟滄派世家弟子,總要給霍軒幾分臉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