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四章 大比啟幕欲爭先

這聲音方出,眾人無不看去,就見天邊橫來一道江水,玉波翻騰,白沫如雪,兩條猙獰墨蛟項扣金鎖,拖一駕墨盤龍蟒鎖廂車,攪起波濤,滾浪前行。

齊雲天一身伏波玄清道衣,絲絳束腰,大袖如雲,神色沉凝,身側站有兩個捧卷道童,端坐車架之中,正往此處而來。

不出片刻,車架就在第一峰上落定,他擡袖輕揮,便將那浩蕩之水一收,似是萬頃天水齊落,忽聞一聲大響,連整座山頭都被撼動,輕輕搖了一搖,再看去時,那層層大浪已是消弭不見,只余隆隆震音。回蕩不絕。

此時除了那第三峰獨缺一人之外,十大弟子已至九人,其余八峰之上,無論師徒門下,抑或是世家弟子,都是起身稽首,齊聲道:“吾等見過大師兄。”

齊雲天立在峰巔,他身形高大筆直,巍巍如山,崇如高嶽,如炬雙目環視一圈之後,在那第三峰微微停留,便略了過去,曼聲道:“諸位師弟請起。”

諸弟子聞言,紛紛站直身形。

就在這時,有一個手持騎鶴女童飛來,大聲言道:“見過齊真人,鐘師叔因需閉關參玄,正值緊要關頭,此次大比恐不能至。”

這話說得極是清亮,清清楚楚傳到在場每一人耳朵裏,齊雲天淡淡一笑,言道:“鐘師弟修行勤苦,此乃我門中幸事,此次大比,不來也罷。”

十大弟子之中,唯有這個鐘穆清已是百多年不曾在大比之上露面。

此人原是孟真人弟子,與齊雲天乃是同門師兄弟,年歲也是相當,只是功行卻略差了一籌,當年門中大變之後,他被秦真人看中,要去做了徒弟。

鐘穆清雖是十大弟子之一,大比屢屢不至,但卻偏偏無人置啄。

這全是因為秦真人在門中地位超然,乃是前任掌門之女,背後隱隱還有渡真殿中幾名長老支持,無論是世家還是師徒一脈,即便拉攏不了她,卻也是不想開罪於她。

索性這位真人也甚少出現,從來不管門中之事,前次若不是三泊湖妖劫掠了她弟子去,她也不會去那竹節島露面。

鐘穆清不來大比,想必也是出自秦真人的授意,免得摻和進門中之爭。

如霍軒,杜德這等世家弟子早已是對此習以為常,況且這十大弟子之位,一人只能占據三百六十年,此人便是回避爭鬥,也總有挪出座次的那一日。

齊雲天到場之後,似是帶來了一股龐然無儔的威勢,其余八峰皆是寂然無聲,世家門下更是遠不似起初那般談笑自如。

張衍暗暗點頭,齊雲天當之無愧三代大師兄,世家弟子之中,暫還無有能與其爭鋒者。

難怪師徒一脈實際在十大弟子之中只有三人撐住場面,卻也往往能占住上風,只他一人,便能力壓群雄。

張衍轉首往第二峰看去,傳聞那人距離那元嬰之境也是一步之遙,只是這一步若是跨得不好,所成就的元嬰便無法臻至完滿,也不知此人何時才會邁出。

霍軒孤獨一人坐於峰頂巖石之上,默然無聲。

此人臉頰消瘦,眼窩略陷,一身灰嵐織陽道袍,看起來貌不驚人,只是眼底時不時閃過了一抹令人心悸的精芒。

此時谷底那陣中又見動靜,陸陸續續走出來三十余名化丹修士,這些人能闖過大陣,手下也至少敗了十數名同門,俱都稱得上是溟滄派門中英才俊傑了。

任名遙步出陣門,他本是昂首闊步,只是一眼便看見張衍和寧沖玄坐於雲煙之上,不知想到了什麽,臉色微微一變,身形也是頓了頓,止步不前。

身後有人出言道:“任師兄,何事?”

那人不等他回答,順著他目光上來一看,感嘆道:“原來是寧師兄與張師兄,看這模樣,想來這二位皆有意挑奪那十大弟子之位,倒是好膽魄。”

任名遙忽覺心中一陣煩悶,冷聲道:“寧師兄得孫真人與齊師兄之助,倒是有不少勝算,可這張衍,卻未必能成了,試問這峰上在座之人,哪一個不是修道百年之上?不過成就化丹境界未就,就敢覬覦那十大弟子之位,當真是不自量力。”

那人沒有注意他臉色,不覺笑道:“師兄此言謬也,這張師兄入道晚不假,但卻飛劍之術高明,又有五靈白鯉鎖這等法寶相助,勝機是小,但卻也未必會輸啊,與那世家幾人鬥上一鬥又如何?”

任名遙哼了一聲,便轉身走開了。

他之所以不忿,那是因為他曾也被齊雲天選中,只是後來不知如何,此事卻又不了了之了。

他不過是孟真人記名弟子,又不是範長青那等齊雲天的心腹,自是並不明白其中真正原因是由於牽扯到了兩派鬥法,卻反而懷疑是張衍搶了原屬於他的座次去,心中哪裏會甘心。

待眾弟子各安其位坐定,齊雲天命童子點起香爐,又自童兒手中拿出一卷法卷,解開軟繩束扣之後,攤開在桌案之上,默念法訣,須臾,把手一指,就有一束金光射出,頓時現出無數符文金箓,與那裊裊青煙一般沖上了雲霄,同時言道:“弟子等恭迎真人法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