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浮遊宮中論去留,胸中早有錦繡藏

溟滄派自昔年大變之後,玄門世家一舉淩越於師徒一脈之上,然自三泊湖妖除盡,師徒一脈便復起振作,又重有力壓世家之勢。

百數年來,世家已遠無當年戳力齊心之局面,面對師徒一脈咄咄來勢,形如一盤散沙,這二十載以來,已被掌門真人秦墨白連連打下數個玄門世家。

有感於此,為挽回不利局面,由門中五大姓暗中推動,十二巨室出面,再啟品丹大會,只為揚名顯威,再聚人心。

原以為此番定能稍壓師徒一脈氣焰,怎奈師徒弟子張衍睥睨群倫,以一品金丹之威力拔九鯨,於法會之上力挫諸多世家真傳弟子,致使品丹法會最後落寂收場。

法會散了之後,鄭、杜、封三位真人回轉族中,便閉關參玄,不見生人。

此事一經傳出之後,整個山門嘩然而動,驚震萬分。

需知溟滄派萬載之下,有此成就者寥寥可數,頓時引得人人為之側目,深思暗忖有之,感佩激昂有之,冷眼旁觀者有之,警惕敵視者有之,如許種種,都是各懷機心,山門之下,已是暗流洶湧。

然則此事也在東華十大派中遍傳,皆知溟滄派又出了一位驚才絕艷,震爍古今的真傳弟子。

怒浪巖法會五日之後,溟滄派中,悠悠鐘磬之聲傳遍山門,只是與往常不同,此聲卻是響自天門之上的玉磬金鐘,門中地位稍高者,立刻便知這是掌門真人召集門下四位弟子。

浮遊天宮中之雲光飄渺,霞色一片,異香襲襲,祥光瑞靄沖雲蕩嵐,幻芒靈動。

大殿之外一聲磬響,卻是一個金服高官,唇紅齒白的少年走了進來,正是四大真人之一的孫至言。

他微帶笑意步入大殿,目光一轉,見孟真人早已坐定大殿下座首位,玉面大耳,眼簾微閉,頜下黑須垂胸,一派威嚴方正,忙稽首道:“見過大師兄!”

孟真人雙目睜開,頷首道:“孫師弟,你來了。”

孫真人收禮而起,往那最末蒲團上一坐,他方欲開口,孟真人卻擺拂塵一擺,道:“自有掌門恩師做主。”

孫真人點了點頭,便端坐不動。

不多時,外面兩聲磬響,朱真人和顏真人一前一後入了大殿,見了孟真人,稽首道:“大師兄。”

孟真人微微欠身還禮,道:“兩位師弟不必多禮。”

朱、顏兩位真人又對孫真人點了點頭,便在各自蒲團上坐下,也是不言不語。

候了半個時辰之後,心中無由作響,立刻擡頭看去,卻見是一道分身化影已然坐在玉台之上。

四位洞天真人立刻肅容斂衽,一齊站起,稽首道:“弟子恭迎掌門師尊。”

那光影之中有一把溫潤聲音響起道:“諸弟子不必多禮,回座去吧。”

四位真人又施一禮,重又歸位,正襟危坐,都是一幅聆聽教誨模樣,不敢有絲毫失禮。

掌門真人溫聲言道:“喚爾等前來,是為真傳弟子張衍,爾等心中也應有數。”

場中默然一片,半晌,孟真人對著掌門真人一禮,出聲道:“恩師,徒兒有話要說。”

掌門道:“你且講來。”

孟真人面容一正,看向三個師弟,放平聲音道:“那張衍丹成一品,為我山門之中千年以來第一人,此乃是我溟滄派之幸,歷代祖師在上,想必知曉此事之後,也是心懷大慰,是以依徒兒之見,當立刻賜下玄功妙法,大道真傳,助其再上層樓。”

朱真人一聽,卻是皺起了眉頭,掌門真人洞若觀火,道:“至星,你有何話要說。”

他又看呵呵一笑,道:“今日小聚,並無拘束,爾等若有話,但說無妨。”

朱真人忙施禮,道:“恩師,徒兒以為,大師兄之言雖有道理,那張衍丹成一品,也應有所下賜,只是他二十載在外尋藥,如今方才回轉山門,寸功未立,這個時候下賜功法,怕是會引得門中弟子不服,以至互生齟齬。”

顏真人也是開口道:“朱師兄所言極是,且張衍成就一品金丹,難免滋生矜驕之心,是以依徒兒之意,當擇一小寒界,令他閉門修行,一來可暫息風波,二來也可助他修持心性。”

孫真人冷笑道:“顏師兄,你此話何意?弟子丹成一品,乃是門中幸事,不說下賜贈賞,又怎能去那等荒僻寒漠之地,這豈不同等於懲戒流放?”

顏真人不慌不忙回答道:“不然,此事鬧得沸沸揚揚,人盡皆知,需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,張衍看似風光,實則正處於風口浪尖之上,不知背後多少別有用心之人,需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,丹成一品何等不易,他入小寒界中修行,正可順勢脫身而出,明則貶斥,實則能避開那些詭心毒謀,此乃拳拳愛護之心,師弟切不要妄加揣測,誤會為兄之意。”

孫真人微微皺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