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二十年來藏劍鋒,忽起長歌神鬼驚

鸞鳴磯位於龍淵大澤之北,島上亂石穿空,割雲裂風,水勢落漈之處乃是一片滿布奇形惡礁的險灘。

此處原本也是一處福地,只是千數年前出了一場大變故,以至於靈機紊亂,清濁失和,數之不盡的碎石懸於天上,形成一處蔚為壯觀的奇景,每當有狂風巨浪襲至,便會將這些碎石拍擊攪動,發出呼嘯如潮之音,波詭雲譎,聲勢極為駭人。

因張衍與塗宣討爭之事並未刻意隱瞞,是以未有多久便傳遍山門,一時之間,卻是引發了不小的震動。

不但門中諸多低輩弟子早早趕來此島周遭等候,便是一些遠在山外斬妖的弟子得了同門飛劍傳書之後,也是連夜趕回山門,欲觀此戰,更有不少這二十年來方才入得山門的師徒一脈弟子聯袂而至,只為一睹張衍風采。

塗宣自忖此戰若能一戰而勝,那張衍先前諸般戰績便會隨之風流雲散,對其聲望是個致命打擊,便是不勝,至少也要讓諸族看到自己是如何賣力的,因此廣邀親族好友前來觀戰。

封臻與塗宣乃是同門師兄弟,自也是早早到來,他如今已是化丹修士,乘了一駕三層踏燕飛樓橫在空中,於樓中憑欄放眼而望,見漫天都是法器臨空,密密麻麻,稱得上遮雲蔽日,不禁嘆道:“不曾想這張衍與塗師弟一場賭鬥,竟會引來如需多人。”

他身旁是一名高顴骨,寬下巴的中年道人,向外斜著瞟了一眼,渾不在意地言道:“這張衍當年幾乎踏平了六川四島,在師徒一脈低輩弟子中頗有聲望,還有許弟子刻意吹捧於他,有此場面,倒也不足為奇。”

封臻冷笑一聲,道:“愚不可及。”他左右看了幾眼,忽然目光一閃,嘴一努,道:“看,謝宗元也來了。”

那中年道人轉頭看去,果見一個頭頂王孫冠的年輕修士站在一艘龍牙大舟之上,身後跟隨有百十人,排場極大,他聳眉道:“傳聞謝四郎與張衍交好,如今看來倒是不假。”

封臻忽然說道:“莫師兄,你看此次塗師弟有幾成勝算?”

莫師兄皺眉想了想,道:“這二十年來,張衍也不可能毫無寸進,卻是不好說啊,若依尋常情形而言,這二者應是勝負五五之分,可在這片鸞鳴磯上,塗師兄稍稍占了些便宜,張衍劍遁之法不好施展,若無其他手段,則是塗師弟贏面較大。”

封臻點頭,他也是贊同這個判斷,塗宣那小金丹雖非真正金丹,但也能使出微弱丹煞,此煞氣玄光修士根本無可抵擋,只要運使的好了,勝出的機會很大。

此時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,一駕飛在空中的雲榻便垂下下了羅帷瓊帳,內中有一個妖嬈多姿的貌美女子,她斜倚在軟靠之上,神情微現慵懶之色,對著立在一邊的黃宛英說道:“聽聞師妹二十年前也曾親眼見得那張衍逞威?”

黃宛英任由那涼絲絲的細雨飄在面頰上,卻也不去擦拭,手按法劍沉思道:“這人當真是了得,不過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,堆出於岸,流必湍之,此人前路未蔔,小妹卻是並不看好。”

這鸞鳴磯上千年來從未有過這般熱鬧,塗宣與所識之人寒暄了一陣之後,便自來到島中等候,眾人也是往一側散開,將此島留了出來。

塗宣看了看四周,只覺志得意滿,往日他何其落拓,可今日卻這般萬眾矚目,適才有許多大族弟子都主動與他來打招呼,不管這些人心中如何想,嘴上卻都是不吝溢美之詞,他也是坦然承之,自覺選擇與張衍一戰當真是作對了,只待戰勝此人之後便可完滿收官。

眾人因怕錯過此刻,因此早早來了此地,只是日過中天之後,張衍卻是還未到來,因而有人不滿,大聲嚷道:“這張衍怎麽還不來?莫非是怕了不成?”

此語一出,立刻有人上來附和,有厭惡張衍之人更是極盡貶低之能事,而許多師徒一脈弟子聽了這話卻是惱火,不甘示弱的出言反唇相譏,頓時吵吵嚷嚷一片。

此次那些六川四島的真傳弟子亦是來了不少,他們俱是冷眼旁觀,不言不語,作壁上觀……

他們心中清楚的很,現下再怎麽說也損不了張衍分毫,倒不如等勝負分了之後再做評判不遲。

金央川島主戴辛臉上無波無瀾,眼簾低垂,似是正自凝神調息。

自當日他被張衍擊敗之後,便重去劍仙洛元華門下求教劍術,這二十年來時時渴盼一洗前恥,今日聽聞張衍要與塗宣一戰,便駕雲而來,欲再看一看張衍如今飛劍之術到底精進到何種地步。

忽然之間,他雙目中爆出一縷精芒,站起身來,轉首望去,道:“來了!”

眾人精神一振,都是擡眼看去,只見西方有一道劍光正自往此處飛來,其速急如掣電飛星,晃眼之間,就從長空劃過,到了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