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一章 江上尋仇

張衍得陶真人親賜法符之助,自海底借水遁而走。

他此行過來只有一道金光漫渡,便是海中有修士無意窺見,也只當是什麽大能修士路過,都是遠遠退避開去,不過數日時間,他便已回返了東華洲。

只是他此行卻是全由這符書護持,是以事先全然不知自己會往東華洲何處而去。

此時他立足在空,放眼看去,這千裏之地的山川形貌盡入眼底,看了片刻之後,他已能斷定此地應是東華南洲,只是具體卻不知究竟身在何處。

他駕起遁光,一路沿著河流往內陸而去,不出半個時辰,便遠遠見到一座通都大邑,隨後按下雲頭,落在一處林中,沿著山道行走,未有多久,遇到一個騎驢的行腳商人,便信步上前問路。

那商人見他是道士打扮,態度很是熱情,指著山下道:“看這位道長來處,可是從苔州而來?瞧,過了那塊界碑,順河向東,再往前行五十裏地,便是康成郡治下臨州城了。”

張衍此身是魏朝官宦人家出身,也曾讀過地理志,一聽此言,便知道自己原來在大梁朝地界上。

“康成郡臨州?”

他轉念一想,不由一笑,自己之所以來此怕不是無因,如若所料不差,應是那陶真人的刻意安排。

陶真人曾與他說起過,這梁朝康成郡臨州城外有一座道觀,名為寶豐觀,觀主年輕時因為誤服了一株靈草,險些喪了性命,當時幸而陶真人路過,將他順手救了,還收他做了個記名弟子,算算時日,如今已是過去百多年了。

現下清羽門海外開派,張衍也有門中客卿長老的身份,怕是陶真人要借他之手考校此人,看看能否收入內門之中,從而壯大清羽門。

張衍想明白此節,微微一笑,便別了那樵夫後,正要起身飛遁,忽然心血來潮,似乎冥冥中有些什麽牽掛在此,他微覺訝然,忙掐指起了一卦,不由笑道:“原來是有一樁因果未了,今日要應在此處。”

他一抖手,從袖中滾出一條小蟒,道:“張盤,變個道童來。”

這小蟒原地一滾,變作了一個相貌醜陋的道童,站起來悶聲道:“老爺,小的變化可入眼否?”

張衍笑道:“雖是難看些,但總算也是個童兒模樣。”

張盤垂頭喪氣道:“小的資質愚魯,實在不堪造就,請老爺責罰。”

張衍一笑,道:“資質不好,便需勤加修行才是,你能在十年內能把身軀練得大小隨意,已經是極為難得了,無需自貶,且隨我來吧。”

兩人出了山林,一路朝著一條江水的渡頭走去。

此時已是日入時分,江面上山水映霞,漁舟晚唱,一葉扁舟徜徉水色湖光之中。

張衍帶著張盤來到江岸邊站定,眺望那暮色中的遠山,隱隱可見一團靈氣透空,心中暗忖:“想必那處便是寶豐觀的所在了。”

這時,距離江岸不遠處有一艘舟船,卻有人正在暗暗打量著他。

此人是一名鵝黃襦裙的三旬少婦,娥眉淡掃,明眸善睞,頗見幾分姿色,她輕輕捧腹,挑開一隙掛簾,對著舟前一男子道:“夫君,你看這道長風采氣度皆是不凡,怕是哪個大道院出來雲遊的,眼下卻也沒了渡船,不若請他上來同乘如何?”

那男子身著襕衫,乃是一士子模樣,聽此言卻皺眉道:“娘子,難道你被那馬道人害得我們還不夠慘麽?還去招惹什麽道士?”

那少婦聽了此言,仿佛觸動了心傷,卻是幽幽一嘆,道:“相公說得是,卻是奴家連累了相公。”

年輕士子見少婦眼圈微紅,泫然欲泣,立時手足無措,慌張道:“莫哭,莫哭,便依娘子所言,便依娘子所言。”

他吩咐船家把舟楫往岸邊靠去,船把式當即爽快應了一聲:“好咧,這位老爺坐好了,小的這就靠岸。”

當今梁朝武氏皇族與魏朝一般舉國崇道,天下凡是道士,皆可不納糧,不交稅,僅憑敕牒便可雲遊天下,見官不拜,因此若尋常渡舟之上是有道人相乘,巡檢豪強多半不敢上來強征財物,便是窮兇極惡的土匪山賊之流,也因為怕惹來禍端,甚少打道人的主意,因此這船家也是極為樂意。

待舟船靠了岸,那年輕士子對著張衍一揖,高聲道:“這位道長可是要尋渡船?何不隨小可之舟同行?”

張衍適才在江上又起了一卦,算定因果就在這對夫妻身上,因此也不推辭,笑著點了點頭,袍袖一擺,也不見如何動作,便已在船上站定,他身後張盤卻也不曾落後半分,穩穩立在他身後。

那年輕士子原本見張衍和那道童還在十幾丈開外,可突然眼前一花,這兩人便已來到面前,心中不覺驚異,暗道:“娘子說得不差,這道人倒像是有幾分道行的。”

這天下間但凡大道院出來的道人,多多少少會一些念符驅邪的法術,他也曾聽自家夫人說起過,因此也未覺有多少匪夷所思,拱拱手,道:“小可陳濟世,不知道長如何稱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