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 重水初凝,獨入海眼

謝宗元將衣袖捋起,取出一枚雲砂推到張衍面前,道:“張師兄,幸不辱命。”

張衍拱了拱手,道:“有勞謝師兄了。”將雲砂取起隨意看了一眼,便收入了袖中。

他神情自然無比,只從表面上看,似乎此物對他來說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事。

又順手拿出五只瓷瓶,擺在桌案上,道:“此為定神丹,乃是我恩師親手煉制,就由謝師兄轉交幾位師兄了。”

謝宗元眼前一亮,欣喜道:“有了這幾瓶丹藥,我等便不懼陰魔糾纏。”

張衍卻說:“陰魔易禦,小人難防,我斷定此行定不會風平浪靜,謝師兄以為如何?”

謝宗元自然能聽出他這話中言外之意,放聲一笑,道:“我謝宗元又豈是手軟之人?師弟盡可放心。”

兩人心中都明白,方震此人性格睚眥必報,前次因他們之事受了門內處罰,必定記恨在心,入了魔穴後又失了顧忌,十有八九是不會安分的。

又密議了一會兒,張衍便辭了謝宗元出來,回到了自己廂房中。

還有六天便是下月初一,海眼開關之日。

時間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,張衍想了想,凝練玄光之種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。

瀾雲密冊中所載幽陰重水威力奇大,前些時日卻總是抽不出時間凝練,這裏靈氣充沛不在靈頁島下,不如趁這幾日空隙煉化一滴出來。

打定注意後,他便端坐蒲團,默默運轉起法訣來。

這法門他早已在殘玉中演練不下百次之多,此時熟門熟路,氣息運轉如意,毫無滯澀之感。

時間匆匆而過,到第六日的時候,他氣竅中所有的寒氣已被盡數化去,內視之下,只見胸中漂浮著一滴如同墨玉一般的水珠。

這一滴水珠不過拇指大小,但是按瀾雲密冊上所載,只這一滴便有千鈞之力,只是未曾試過,威力究竟如何,他還不得而知。

正在此時,張衍察覺有人在門外徘徊,不禁睜開眼睛,沉聲道:“門外何人?”

外面響起執事道姑的聲音,“張師兄可在?今日海眼開關,幾位師兄因前幾日見師兄閉關,是以不曾打擾,言到請師兄出關後自去飛鶴樓上相見。”

“我已知曉,你去吧。”

張衍稍作整理一番,便出了偏殿,守名宮中不便飛遁,沿著石階向上而走,大約一刻之後,便到飛鶴樓前。

執事道姑查驗身份無誤後,這才放他入內。

進入樓中,發現大殿正中有一個約十長大小的穴窟,翻騰的海水在其中湧動不止,發出隆隆聲響,周圍用白玉砌了一層圍垛,看上去如同井欄圈一般。

此處便是與魔穴相同的海眼。

魔穴並非是僵死不動,其內的氣機也如呼吸般湧動,每逢初一便往內吸攝,每逢十五往外噴吐,所以在初一這天只要順著這口海眼中水流前行,便能直入其中。

大殿中西側的方向上,方震,馮銘及另外三個修士站做一堆,見他進來,除了馮銘之外,皆是投來不善的目光。

而東側,則站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修士,神色平靜,在那裏不言不動,想來便是那名韓氏族人,他身後圍著五名修士,看上去像是隨從一流,然而他們神情中卻沒有哪怕半絲恭敬之色。

此時,角落中傳來一陣哭聲,張衍循聲望去,見是劉韜似乎正與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修說著什麽,而謝宗元站在一邊搖頭,趙鎮則環抱著胳膊一臉冷笑。

張衍走過去,問道:“謝師兄,何事?”

見張衍到來,謝宗元嘆了一聲,指了指那名女修,道:“那位是陳夫人,本是守名宮弟子,她丈夫前月進入了海眼之後,卻是沒再出來,所以此次哀求堂上諸人帶上她同入魔穴,為此苦苦哀求,只差沒有下跪,雖為修道之人,但她對其夫君倒也是一片真情。”

張衍笑道:“修道人雖說修道,但還不是太上真人,七情六欲也還尚存,有人求功名,有人求富貴,亦有人求權勢,這位陳夫人想必求得就是一個‘情’字。”

謝宗元聞聽此言,不禁打趣道:“那不知道張師兄求得又是什麽?”

張衍嘴角漸漸化出一抹笑意,道:“無他,長生不死爾。”

謝宗元哈哈大笑一聲,道:“然,超脫逍遙,無拘無束方是我輩所願。”

話音剛落,殿中突然響起一片悶雷聲響,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往穴洞入口望去。

那裏的海水先是咕嘟嘟往外一冒,再像是被抽掉了下層一般,再形成一股漩流,往下緩緩陷去。

有人驚呼道:“時辰到了,海眼已通!”

方震一行人反應最為快速,見海眼一通,都是一掐法訣,待身上一陣寶光閃爍,一個個毫不顧忌往裏躍入,幾乎是進入其中的一刹那就不見了蹤影。

那名韓氏弟子捧起了一只香爐,舉在手中晃了晃,一股煙氣便將他與身後五人團團籠住,走進幾步,亦是往海眼中一躍,頃刻間便消失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