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前塵因果,定陽周門

酉時末,張衍解讀出來的六十四篇道訣完完整整擺在卞橋眼前。

卞橋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,說實話,這些法訣他本不能看懂其中一二,但當日胡勝余曾親口說這經詩共能讀出六十四篇道訣,現下張衍所書暗自契合胡勝余所言,足可以證明是當真能看懂其中真意。

他在袖中的雙手輕輕顫抖、顯然已知自己大敗虧輸,只是嘴上猶自強撐,道:“此《漫曲經詩》艱深繁奧,師弟這番解讀快則快矣,然其中是否無誤卞某還不得而知,待我拿到胡師兄處再辨真偽。”

眼見卞橋明明已經輸了,卻還耍賴不認,圍觀眾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是滿含鄙夷,更有甚者出言冷嘲幾句。

卞橋盡管胸中怒火翻沸,但表面上卻只能裝作沒有聽見,心中卻是暗恨,暗道:“今次且先讓爾等得意幾天,待回頭再收拾不遲!”

張衍一聲冷笑,道:“如此,這份道訣便留在張某處,等卞管事辨明真偽再來尋張某不遲,告辭了。”他竟然一把將那張寫有蝕文的薄紙連帶致和丹一起收到袖子裏,二話不說,起身就走。

卞橋萬萬沒有想到張衍說走就走,他起身追了幾步,望著張衍背影幾次想開口,卻又都把話咽了下去,想到胡勝余來日問自己索拿這份道訣,而自己又拿不出來……

他臉色頓時一陣慘白,渾沒有注意腳下涼亭台階,一個踉蹌,差點摔倒在地,雖靠兩旁奴仆扶住才沒有出醜,卻也是大失顏面,再也不敢在此多留片刻,急急狼狽而去。

今番令卞橋吃癟,張衍心中卻沒什麽快意。

卞橋不過是奴仆之流,這個人雖然跟隨了胡勝余不少時間,但是兩眼渾濁,氣息粗重,一眼就可以看出身上沒有任何修為,雖然發黑齒健,不過張衍可以斷定,那是長期服食上好丹藥的原因。

人生短短百年,只為了那些黃白之物奔波忙碌,到頭來還不是黃土一坯?明明身在寶山也不自知,只是一個舍本逐末,貪圖眼前小利的鼠輩而已。

只是聽說胡勝余這個人極為護短,自己得罪了他的管事,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?

張衍笑了笑,他在之前就已經將這個後果考慮進去了,也早有應對之策。

搖搖頭,他將這件事拋到腦後,一心整理起一天以來的收獲,畢竟卞橋拿來的道書法訣內容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,倒是便宜了自己,畢竟只是提升修為才是自己的根本。

只是他卻沒有想到,這件事所引發的後果卻比他想象中還要大的多,短短幾日之內,他的名聲已經傳遍了整個蒼梧山,三觀弟子紛紛找他攀談結交。

初時張衍還耐著性子應付,後來卻感到煩不勝煩,索性不再外出解讀道書,閉門參悟法訣,這才消停了不少。

這一日張衍擺弄手中的殘玉,他隱隱然覺得,這塊玉當中好像還有很多秘密沒有挖掘出來,之前他修為低下,所以很多地方的猜想無法印證,正當他想試一試心中想法的時候,卻有人在外輕輕拍打大門。

張衍不禁詫異,自從他推說閉關後,已經很少有人來拜訪自己了。

“門外是哪位師兄?”

門外那人輕聲喊道:“少爺,我是張喜啊。”

張衍一陣欣喜,道:“哦,是喜伯?快快進來。”

他起身開門,只見一個四旬出頭,模樣老實的中年人瑟瑟站在門口。

這個張喜是他上蒼梧山前唯一帶在身邊的仆從,自小在他府中長大,為人厚道實誠,原本是他父親的書童,記憶中前身從不當他是下人,而是當叔伯長輩看待。

張衍上山後,張喜一直住在山下,前日他拿到不少糧食後,還差人送下去了不少。

只是張喜現在一臉愁苦,仿佛有什麽心事。

張衍看了看他的神色,關切道:“喜伯,夜晚山間淒寒,怎麽這個時候上山?”

張喜低頭道:“已有三月未見到少爺,如今春寒料峭,少爺又向來身體單薄,老奴心中擔憂,是以上來看看。”

張衍灑然一笑,道:“我等修道人餐風飲露,寒暑不侵,喜伯無需憂慮。”

張喜看了張衍一眼,神色間欲言又止。

“喜伯來得正好,今晚便在此處住下,與我說些山下趣聞,蒼梧山多有美景,改日再帶些糧食隨采買之人下山。”張衍自然能看出張喜上山別有因由,不過他這個人胸有城府,並不急於詢問,只是一味招呼。

見張衍要往裏走,張喜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,“唉,少爺,老仆我有句話不得不說。”

張衍回過頭,溫和地說道:“喜伯,我自小是你帶大,有什麽話但說無妨。”

張喜連連嘆息,道:“少爺在這蒼梧山上已是三個春秋,掰指細算,可見多少人成仙了道?老太爺曾官至雲州太守,老爺臨終前也是對你期望殷殷,盼你光耀門楣,你本該讀書應考,怎可在此耗費大好光陰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