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1章 善之生(第2/2頁)

寶印法王早已不像個人了。

在為雪浪禪與空行母央金那合力一擊之下,R身已然隕滅,又迥異於尋常修士,連神魂都沒有,只融進這一團兇險的黑氣之中,依舊向曲正風等人發動頻繁而悍然的攻擊!

整個雪域,瘡痍一片!

大能修士的戰鬥,舉手投足間便是鞭山趕海,毀天滅地,尋常修士根本難以C足,先前騰空而起的眾多十九洲修士只能遠避於聖山之下,與潰逃的新密僧人交戰於壇城之中。

蒼穹上那一座金色的聖祭陣法,卻漸漸開始暗淡下來。

初時還沒有人察覺,可隨著那幾乎能照亮整個雪域的佛光慢慢消減,屬於這一個血色深夜的黑暗重新降臨,鏖戰之中的人們,終於還是發現了。

長久的明亮後,聖祭陣法竟然散了。

無數連接著信眾與陣法的細細金線,如雨線一般消解了,已經褪成淡金的陣法,旋轉過最後的三周,隱沒進金黃月亮照著的如墨夜空裏,徹底沒了形跡。

原本水域遼闊、波光流溢的聖湖,早尋不見半分水氣,徒留那幽深的、如同被天外隕星砸出的巨大深坑中,恢弘慘淡的廢墟一片。

地面上聖殿已化為齏粉,深坑裏廢墟卻逃過一劫。

一切都像是地面建築的鏡像,像是它們的倒影,卻更陳舊,也更顯出一種破敗的猙獰……

聖子寂耶,就漂浮在廢墟的上空。

在聖祭陣法暗淡以至徹底消失的那一刻,那如母體一般溫柔包裹著祂的光芒也消散了,於是顯出他修長的身軀,隨風一樣飄擺的半藍僧袍。

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。

那一束藍翠雀,失去了周遭光芒的承托,從半空中飄落下來,像是飄落的一片羽毛,寂靜地墜在祂攤開的掌心。

一下,讓祂想起與這束花有關的一切。

也讓祂想起了與自己的有關的一切,與眼前這一場不死不休的爭鬥,有關的一切……

若以人的眼光來看,那該是一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、也延續了很久很久的陳舊故事吧?

澄澈裏藏著滄桑的目光一轉,看向這狼藉的聖山之巔,可這一刻出現在他眼底的,卻不是這狼藉的一片痕跡,而是簡簡單單的一座雪峰,簡簡單單的一座廟宇,廟宇裏一尊簡簡單單的、面目模糊的佛像,廟宇後一座清澈浩渺、煙波粼粼的湖泊……

山上少有人跡,冰雪掩埋了聲息。

廟宇是最初行至此處的一名來自佛門的苦行僧建造,面目模糊的佛像也是他親手雕刻,佛像成後,便於廟宇中坐化。

雪域高原,封凍了他的軀殼。

整個十九洲大地在地底熔巖的沖擊下,一日一日地改變著,於是雪域越高,越來越冰冷的溫度,讓這軀殼徹底被消失在層層凍土下。

冬去春來,雪頂不化,山腳開滿鮮花。

藍紫色的花瓣,像是在這雪域絕跡的飛鳥,讓淳樸的住民們幻想能飛上蒼穹的翅膀。

所以漸漸地,它有了名字。

人們將這開遍了冰冷雪域的花兒,稱為“藍翠雀”。

一季一季,年復一年。

藍翠雀開了又謝,謝了又開。

往山上的人便漸漸多了起來,他們不知那廟宇是何人所立,也不知廟宇中的佛像是何來歷,只是震懾於這雪峰之上浩蕩的光景,心生敬畏與向往,於是以為這天地間有什麽超然的所在,便將這敬畏轉嫁於這一尊粗陋的佛像之上。

從上古至今古,數千年歲月流逝過去,這一尊僵硬如死物的佛像,聆聽著世人最虔誠的禱告,凝聚著世人最美好的想象,原本那模糊的面目竟一日一日變得清晰起來。

那是世人想象中最好看的眉眼。

任何人跋涉雪域,登臨雪峰,在看到它時,便覺它是自己所見最理想的五官,是只存在於幻夢中的姿態。

於是佛像顯聖的消息,不脛而走,引來了更多、更多人的朝拜和供奉。

佛像越來越清晰。

原本簡陋的一座廟宇,也漸漸擴建成了一片。

終於又是一個藍翠雀開滿雪域的春天,栩栩如生的佛像擡起了低垂的眉眼,向鮮活的世界投以自己注視的目光,然後從神壇上走了下來,一步一步,變作一名純白的少年。

從此……

它,便成了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