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2章 不動鈴

眼角眉梢帶著笑意,偏生不深,只透著一點微微的了霜雪冷意,似梅瓣上綴著三分雪。

此話出口時,似乎一本正經,又似乎玩世不恭。

惡?

謝不臣不是聽不出這言下之意:無故算計他是她惡,可這一句話實則是她暗罵他惡有惡報罷了。

他注視她有那麽片刻,又好像不過一個閃念。

見愁看似鎮定,心下卻已起了波瀾:初時在迷宮陣圖之外,她直接憑借自己擁有的四枚秘符入內,扔下殺不死的謝不臣與那宋凜對戰。

按理說他先前經歷了那樣一場巨大的損耗,即便不死在宋凜手下,也不該這樣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。

可是現在,她只淡淡一掃,便能發現謝不臣體內靈力雖然空虛,可精氣神沒有很大的問題。

也就是說,僅僅是受傷太重罷了。

這樣的傷勢,但凡有個一兩天,多半便能養好。

保命的本事,果真不少。

見愁左手持著鬼斧,右手握緊了割鹿刀,只感受著兩柄法器與掌心粘連在一起感覺,像是生長在自己身上的血肉一般。

她看著謝不臣。

謝不臣也看著她。

那一刻的時間,仿佛是靜止,彼此的腦海之中都有無盡紛繁的念頭,瘋狂滋生!

說不清到底是誰先動了殺意,牽動了氣機,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先動手,引爆了戰鬥。

但見得一道匹練似的華光從見愁掌心之中爆起,瀑流一樣向著謝不臣沖刷而去。

謝不臣則像是早有預料一樣,竟在同時擡手一按,寬大的袖袍迎風獵獵。

如玉五指,刹那間已只有殘影一片片!

指訣連點而出的瞬間,地面之上一座早已經埋伏好的陣法重新啟動!

轟!

刀光斬向整座陣法!

地面震動,亂光搖晃,四面墻壁似乎險險便要倒塌下來。

見愁自知自己在陣中,便是在謝不臣的地盤上,一旦她動,謝不臣便能知道,所以根本沒想過要一招將謝不臣擊殺在地。

一擊剛畢,她左手便橫斧而出,大得誇張的鬼斧劃過一道彎月般的痕跡,立時迫近了謝不臣。

謝不臣人在陣中,陣法講究一個“穩”字,更何況他所站的位置乃是在整個陣法的陣眼上。

若是一退,方才花心思布置的陣法便會全數崩散。

屆時,以謝不臣此刻體內靈力空虛之情況,沒了陣法的保護,只怕立刻就會成為見愁案板上的魚肉。

所以,見愁攻來,他根本避無可避,退無可退!

眼角眉梢都點染著凜冽,狹長的眼尾興許是唯一能看出一點點溫和的地方。

割鹿刀鋒利,鬼斧則顯得猙獰。

她輕松自如地操縱著兩柄法器,從容不迫又充滿壓迫地,對著他步步緊逼!

難以想象,這是昔日添香的素手;難以想象,這是昔日溫婉的佳人。

昔日的一切已被他一手埋葬。

今朝的一切,也當永久地藏在墳墓之中。

手起,冷靜,沒有任何顫抖。

與之前任何一次交手,沒有半點不同。

唯一不同的是,這一次他只有陣法,可以與她相抗!

手指虛空之中一點,用力按落,指腹落處,竟然出現了一枚雪白的星點!

在這星點出現之後,縱橫兩條直線迅速向著四面八方延伸,眨眼之間是更多的線條,更多的星點。

那竟然是一座黑白棋盤!

見愁頓時眉尖一蹙。

十九洲修煉以鬥盤為基礎,鬥盤又與人間孤島的棋盤相似,大凡天地之間,種種不同的事物多有共通的道理,這一種共通的道理便被人稱之為——

規則。

棋盤?

不如說是陣法!

她曾親見這小小棋盤演過謝不臣的野心勃勃,演過他指間奔走的千軍萬馬,演過他高超到了極點的排兵布陣!

萬物有共通之理,而謝不臣最擅的便是舉一反三,抓住此理!

在這棋盤出現的瞬間,見愁手中鬼斧陡然又快上了三分。

謝不臣站在那棋盤之前,單手按在棋盤之上,通透璀璨的光芒照耀起來,頓時映得他整張面目都蒼白起來。

本已經不多的靈力,從他近乎幹枯的經脈之中抽出,注入指尖,而後點住其中一枚發亮的棋子,朝著棋陣之中一挪——

“嘩啦啦……”

以謝不臣為中心,四面八方竟然湧起了一種奇怪的身影。

那是一條遊走在地面之下的土龍,瞬間沖破了周圍不少頹敗的墻壁,立時引發了一片的坍塌,幾乎有摧枯拉朽之勢!

只一眨眼,見愁面前只有陰雲密布,飛沙走石。

黃色的塵土和沉重的石塊被從地面之上冒出的土龍一卷,立刻在謝不臣周圍形成了一座恐巨大的屏障。

見愁一斧頭揮出,撞入那屏障之中,只覺無數亂世飛沙擊打,力道之大,竟然一下見鬼斧恐怖的速度削減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