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6章 今日拔劍(第2/6頁)

只有極少數人,能將書卷之“道”與修行之道結合。

道行於足下,卻不在書卷中。

聞道而生,或許的確是因見愁而起,也或許只是一個機緣之下的巧合。

傅朝生也不知天道到底是何模樣,只知他要的天道是什麽模樣。

又折一幹柴入鍋底,他道:“如今故友也在修行路上,不知如何悟道?”

悟道?

見愁一笑:“尚不知,道為何物。”

沒準兒出竅就死。

這句話竟來得幹脆利落。

傅朝生這才想起凡人的修為似乎需要日積月累,便忽然沒說話了。

空氣裏開始飄蕩著魚湯的香味兒。

不知何時,船已開始順江飄下,穿破濃重的霧氣,卻將兩岸被秋色染得絢爛的樹林與遠處的山巒,模糊成了一片暗影。

天光已開始微明。

傅朝生看了看外頭風景,又瞧了一眼高處的雲海廣場,最終將目光投落在已好的魚湯之上。

“生我者故友,乃‘因’之所在,卻不知他日‘果’在何處。”

“魚湯好了。”

見愁淡淡提醒。

“……”

沉默片刻。

傅朝生看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奇異,隨後只順手往江中一伸,抽回手時,那滾滾江水,竟然已經被他握在掌中,成為兩只江水凝聚而成的小碗。

細看時,水流尚在流動,形成表面一道一道的波紋,奇妙至極。

用這一只抽江水而成的小碗,盛了鍋中湯,傅朝生遞給了見愁。

見愁接過碗來,只覺觸手生涼,端著碗,竟似能感覺到江水流淌的波紋,感受到浪濤鼓動的脈搏,仿佛有與整條江心神相連的錯覺。

他抽的不僅是江水,乃是江脈、江魂!

瞳孔微縮,見愁眼底藏了幾分忌憚。

魚湯在江水之碗中,散發著有些過濃的香料味道。

她端著,卻沒喝,只問一句:“無事不登三寶殿。蜉蝣君拂曉引我來此,總不會只為了喝這一碗魚湯吧?”

“自然不是。”

魚湯不過先前於是非因果門上所見,隨手一試罷了。

傅朝生自問不是那般有閑情逸致之人,也就是等人時候無聊。

見愁既已明問,他也不繞彎子,只開門見山道:“我來借宙目。”

“……”

手抖了那麽一下,碗中的魚湯也蕩起了波紋。

比目魚修行有成後,便有宇宙雙目,可觀四方上下,古往今來。

魚目墳中,見愁的確得了此物。

只是當時魚目墳關閉,此人又從何知曉?

見愁垂了眸,掩去眼底的情緒,只將魚湯慢慢地吹涼了,喝了一口。

香料的香味太重,蓋住了魚本身的鮮味兒,萬幸這一條鱸魚甚為肥美,材質挽救了這一鍋魚湯。

只是……

暴殄天物。

心裏莫名地冒出這個念頭來,幾小口魚湯,慢慢便被飲盡了,見愁重擡起頭來:“宙目我有。不過,這一個‘借’字,我也曾對人說過。”

不久前她曾強“借”顧青眉接天台印一用,到底是“借”還是“搶”,只有她自己心裏明白。

強盜作風,她也算深諳。

如今傅朝生說借就借,未免說得太輕松了些。

倒是傅朝生並沒有什麽異樣表情,也不覺見愁這話不很客氣。

他只笑:“那故友借嗎?”

“……”

見愁也不知道心底是什麽感覺。

她盯著那盛著那沒了魚湯的湯碗許久,終是吐出了一個字:“借。”

一字落地,魚簍裏的黑魚翻了個身,無神的魚眼珠子轉了轉,似乎朝著火爐兩旁的一人一蜉蝣看了過去。

傅朝生微微眯了眼,眼底藏了幾分莫測,打量著見愁。

見愁卻將湯碗慢慢朝著九頭江一放,只一瞬間,湯碗便化作了嘩嘩的流水,融入了滔滔江流之中,消失不見。

她直了身來,手一翻,那不大的灰白魚目便在指間。

略略將之轉了一圈,見愁還是扔給了傅朝生。

輕巧地接過,宙目已在掌心之中。

傅朝生卻忽然覺得面前的見愁,已成為一團迷霧:“我有宇目,只差宙目。你不問我借去何用?”

“總歸是你的事,與我無關。”

想也知道,這人乃是蜉蝣,修為亦有幾分詭異之處,見愁暫時無意蹚這渾水,只當什麽也不知道便是。

也或許……

是有那麽一點點寡淡得奇怪的知交之誼?

當然,也可能是覺得不借也得借。

見愁並未解釋很多。

傅朝生卻沒想到。

宇目可察四方上下,卻不能觀他在意的古往今來,更無法窺知蜉蝣一族運命何在,所以這一枚“宙目”,他原勢在必得。

只是,得來太過容易。

周圍的濃霧,已漸漸有些消散。

正東方已有一縷刺目的光從地底投出,於是昆吾群峰的影子,也漸漸在濃霧裏有了輪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