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把酒對弈(第4/5頁)

陸香冷道:“這棋子乃是湖底的黑白石頭,被人隨手抓起,輕輕磋磨,便成這一顆顆圓潤的棋子,黑白棋子之間,顏色其實有隱約的不同。這一位執棋者,也似隨性之人。”

見愁聞言,望著這棋盤,搖了搖頭。

她琴棋書畫不精通,卻有耳濡目染,也曾看過不少的琴譜棋譜,瞧過不少珍瓏棋局。

眼下的這一盤棋,黑白兩子都是同一個棋路,明顯是一人的手筆,估計是自己跟自己下。

只是執棋者思維縝密,考慮周全,每落下一子,都算下很多步來,以至於眼前這一盤棋,竟像是怎麽下怎麽和的一盤死局。

黑白相戰,步步殺機。

可這殺機,都是同一執棋者所留。

隨性?

當然不是了。

見愁搖頭,引起了陸香冷的疑惑,她低頭一看,一下也明白了她搖頭的原因。

“竟是我沒想到了。”

約莫是人之將死,所以也懶得去思考那麽多了。

陸香冷莫名地一笑。

見愁見了,手指敲在這木棋盤邊緣,盤算著一黑一白的走勢,只覺得心意浮躁,攪在這一局的殺意之中。

“陸道友可也會下棋?”

陸香冷一下擡頭看她。

兩人目光對視,於是她一下明白了過來,只擡手輕輕朝湖水之中一指,便有一枚白色的石頭沾著潤濕的湖水,落到了她掌心之中,輕輕一捏,便成了一顆圓潤的白子。

“略會一些,不過……”

“也沒人知道是咱們幹的。”

見愁自然知道陸香冷在想什麽,畢竟亂動旁人的棋局似乎不大禮貌,不過……

“反正原來這一盤棋,下到最後不過是自己跟自己下,又怎會分出勝負?人怎能戰勝自己?還不如,將這一局棋給旁人下了。陸道友若是擔心,回頭復盤便好。”

陸香冷有些驚異,亦有幾分愕然。

見愁也從湖底挑了幾顆石子上來,見她這般望著自己,隱約猜到她在想什麽,便道:“看上去我不像是這樣的人?”

“……見愁道友比旁人來得灑脫隨性。”

陸香冷眼底浮出隱約的微光,唇邊的笑容裏,卻帶著一種難言的感慨。

她本忘了,眼前這一位乃是崖山的大師姐,縱情而行,率性而為,再合適不過。

“如此,你我便就著這一局,過上兩手吧。”

見愁執黑,在如今的棋盤上,正好先行。

於是,她當先落下了一子。

陸香冷思索片刻,亦落了子。

制了一半的木琴,再無人理會。

這一盤殘棋,從月東升,下到月西沉。

一手,又一手。

原來留下棋局的也不知是何人,思慮之周全,簡直超乎想象,只有下起來的時候,才知原來看似閑筆的一顆棋子,可能會有不同的作用。

只是不管是見愁還是陸香冷,都非這原來的執棋者,也就不知她們落子時賦予這些閑棋的作用,是否是原主的用意了。

“……罷了,我棋力不濟,白白廢了原先一盤好局……”

一顆白子已在指尖,卻怎麽也落不下去了。

陸香冷微微一嘆,終於一收手,將棋子放在了棋台旁側。

見愁左手手心裏還握著幾枚黑子,正用右手指尖的黑子輕輕敲擊,似有幾分百無聊賴。

她聽得陸香冷此一句,只道:“執棋的原主,走的是縝密周全、一擊必殺的棋路,陸道友卻是心有善念,每每到了可下狠手的關頭,卻會因一時的軟弱失去先機。雖然……在這一局中,你並沒有什麽先機可言。”

因為先機都在見愁這邊。

這一番話,著實不算是客氣,甚至帶著一種辛辣之感。

陸香冷聽得一怔,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,失笑道:“見愁道友說得極是。”

只是……

她觀見愁此盤的棋路,竟與那下棋的原主相差無幾,該吃她棋子的時候,毫不留情,能吃多少是多少,絕沒有半點的猶豫。

只這一份果斷剛毅的心性,已不知勝過陸香冷所識所謂“豪傑修士”幾倍。

見愁也知道這一盤的勝負如何了,倒也沒在意,將手中棋子重新投入了湖中,笑著道:“下棋時候太狠太直,刀刀見血,真怕陸道友此刻與我翻臉。”

陸香冷依舊失笑:“見愁道友是可引為知己之人。”

可引為知己。

藥女陸香冷,原本也不是個心氣兒低的人,能說出這一句“可引為知己”,若叫旁人聽了,只怕都要大駭一會兒的。

“那看來,你我算是有緣了。”

見愁將之前放在棋台旁的那一盞酒端了起來,輕輕一嗅,沒有半點酒味,便知的的確確不是什麽美酒,竟直接將手一翻,幹脆將這瓊漿倒進了湖水之中。

陸香冷頓時驚訝。

“見愁道友這是……”

見愁也不解釋,又一伸手,把陸香冷面前的酒盞也端了過來,倒入了湖水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