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01章 殺妻證道

“轟隆……”

黑雲湧動的天邊,滾過一道悶雷。

“嘩啦啦”地,窗外的雨又大了起來,如注的雨水從青青的瓦檐下飛瀉而下,順著砸到已經坑坑窪窪滿是泥水的地面上。

風刮得沒關穩的兩扇窗直晃動,發出“哐當哐當”的響聲。

正在屋內做針線活兒的見愁,聽見這聲音,嚇了一跳,險些紮了自己的手。

望著那不斷搖晃的窗,她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,連忙放下手中縫了一半的袍子,走到窗邊來,將兩扇窗拉回來關上。

窗一關,外面的雨聲卻半點沒小。

時不時在天邊滾動的悶雷,也越來越近,好似在他們家房頂上滾動一般。

見愁一聽,不禁嘆了口氣。

伸手在自己尚未顯懷的腹部輕輕撫摸,她瓷白的臉上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柔和。

興許,這就是老天給自己最好的賜予了。

新婚三月,見愁也沒想到,自己竟能這麽快有孕。

今晨也不知怎地,平白嘔吐起來,她請了鄉裏的大夫來看,大夫卻一個勁兒地說恭喜。見愁追問了好半天,對方才笑著說,您是有了身孕。

好半天,她都沒反應過來,連到底是怎麽付了診金,送走大夫的,她都全然回記不起了。

見愁,原本是只有名沒有姓的孤兒。

自有記憶開始,她便知道自己無父無母,幸得好心人收養,方能安生平順地活下來。

後來,她遇到了謝不臣,那時候他還不是秀才,只是謝家的少爺,兩人並沒有什麽交集。直到謝家家道中落,謝不臣被仇家追殺,正好為見愁所救,兩人才算是結下了不解之緣。

三個月前,他們終於在這小村莊落了戶,成了親。

於是,見愁也有了姓,從此以後叫“謝見愁”。

謝不臣熟讀四書五經,在家裏時便小有才名,已經是童生。後來他參加縣試,又得了秀才,便越發用功讀書起來。

他舍不得見愁受苦,曾握著她的手說,等他回頭拿下了更高的功名,便能做官,以後,見愁也算是個官太太了。

今日一早,謝不臣就去了縣學讀書。

往日裏這時候,他也該回來吃飯了,可偏偏趕上這樣的大雨天。

見愁想著,他帶了傘,多半是道中泥濘,路不好走,所以遲遲未歸。

等他回來,她便將這天大的喜事告訴他。

唇邊掛上一絲淺笑,聽著周圍嘲哳的雨聲,她也不覺得心煩了。

從窗邊走回來,見愁沒再拿起針線活兒,掃了一眼掛在墻上的一柄鮫皮為鞘的寶劍——這是家裏唯一值錢的東西,是謝不臣拼死也要帶走的。

她走到了屋前,望著窄小的院門,巴望著謝不臣從雨幕裏出現。

這是很簡單的農家小院,幾只大白鵝被竹篾籬笆圍了起來,正歡快地在雨裏叫喚著,不時將修長的鵝頸轉過去梳理羽毛。偶爾一抖,便見落下來的雨珠被油亮的鵝毛抖得飛旋出去,一片晶亮。

透過厚厚的雨幕,能瞧見不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,深深的墨綠色,被雨水打濕,仿佛更濃了。

層層的雷聲,便在山那邊滾動。

見愁一手扶著門框,一手撫摸著腹部,正猶豫著要不要打傘去縣學找人,雨幕裏便傳來了一陣穿行的腳步聲。

嘩啦啦……

雨水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也漸漸近了。

一道頎長的身影,慢慢從暈染開的雨幕之中凸顯出來,傘邊沿滑落的雨水,像是連線的珠串,不斷地落下,濺在地面上,與周圍的雨水混雜在一起。

謝不臣的眉是長的,鼻是挺的,唇是薄的,有一線近乎冷峻的弧度。

濕冷的水氣,暈染在他眼角眉梢上,似乎又增了一分霜寒。

握著傘柄的手,是握筆的手,修長,白皙。

見愁瞧見了他,臉上立時露出放心的表情來,唇角不自覺的勾起:“你回來了。”

謝不臣淡淡點了點頭,嘴唇一分,像是要說什麽,最後又牽出一抹笑來,走上了屋檐,將傘收起,小心地倒立在了門軸旁。

見愁趕緊將他讓進屋,伸手就要為他解下外面已經濕了的袍子。

蒼青色的袍子,被雨水打濕,變出一種與外面群山一樣的墨綠色。

見愁唯恐他著涼,卻沒想到,在這一刹,手卻被另一只冰涼的手給按住了。

順著這一只手看過去,見愁看見了謝不臣帶著淺笑的臉。

為什麽覺得有些奇怪?

見愁不解:“你手好涼,怎麽了?”

謝不臣搖搖頭,轉眸一打量屋內的陳設。

這裏像是他今晨走的時候一樣,除了放在簡單方桌上的那幾件衣裳,有一些已經疊好了放在一旁,還有兩件則散放著,其中一件的袖子上還插著針線。

見愁解釋道:“方才窗沒關好,又打雷又下雨的,我顧著關窗,回來便只顧著想你怎麽還沒回來,一時便忘了繼續縫。不過其余的幾件衣裳,我已經縫好了,一會兒你可以換上,下午雨小了,便繼續去縣學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