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六十九章 世上最難是人心(第2/2頁)

“再把洋面上的事情從我身上摘清……我再沒有後顧之憂、真龍也不能奈我何,就可以和你找一個地方,像我們之前說的那樣子……男耕女織,過平平淡淡的生活,不好麽?”

他說了這些、痛心疾首地看上官月:“小月,你說說,你和我好好說說……我到底哪裏做錯了?”

上官月此前還在哭泣。可等他說完了這些,竟不哭了——

她皺起了眉。

臉上帶著淚痕、皺起了眉,仔仔細細地打量東海君。

她這陌生的目光叫東海君臉上的狠戾之色又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不安:“我……小月,我不是同你發火兒,我……”

“你說的,這些。”上官月盯著他,“是心裏話?”

東海君疑惑地眨著眼:“……是。”

“那麽你知不知道——我再問你一次,你給我好好答——知不知道李雲心是我的兒子?”

“……知道的呀。你不是早就同我說了麽?”

上官月微微張開嘴,踉蹌著退後兩步、像是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了。

東海君忙要上前。可她一擺手制止了他……仿佛是厭惡。

隔了好一會兒,才顫聲道:“那麽你能不能理解這麽一件事——他是我的兒子,我是他的母親。我恨李淳風,不單單是因為他利用我,也是因為他不顧我兒子的死活、也不許我顧他的死活……倘若你殺了他,我這輩子都只能把你看做仇敵?!”

東海君茫然地睜大眼睛、皺起眉頭:“……不是因為他利用你、騙了你?兒子……我知道他是你的兒子……可是……他給咱們帶來了麻煩——除了他,有我陪在你身邊,還有什麽化解不開呢……兒子……兒子……兒子有什麽呢……”

上官月沉默了。

沉默到叫東海君手足無措的時候,終於淒然一笑:“你是說,你不能理解——母子之情。”

“我……”東海君眨著眼,“我……你……你總有釋懷的那一天,你……”

上官月忽然大笑起來:“哈哈哈……好、好、好,又是我自己造的冤孽!”

“啊……哈……”她笑得渾身發顫,又退後兩步去,“我在陸上……哈哈……我在陸上,周遭先是那些雲山上的修行人……絕情棄欲,人不為人。”

“我在那樣子的環境裏長大,覺得人都是那樣子……獨獨我一個異類。我總覺得自己是異類、有問題、有毛病……師長說那些都是心魔……叫我早晚要斬去……”

“後來遇著李淳風。李淳風……李淳風……”她低低地將這名字念了三遍。每念一遍,東海君就不安地皺皺眉,“終於發現有一個和我同樣的人……他說話好聽。說些好聽的話兒……叫我知道,原來我不是異類……還有個和我同樣的人。”

“叫我知道,情、愛、欲……都不是些什麽叫人羞恥、不好的東西。我跟他叛出雲山,又見了好多的妖魔。我又知道陸上的那些妖魔性情也好可怕……他們更是異類,和人好像,可是情感沒一點兒像!”

淚珠又從上官月的眼中滾落下來:“我當李淳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。他也說我是他的珍寶……可是後來發現他和雲山的那些人、和那些妖魔沒什麽兩樣兒……都不是人!”

她擡起手指著東海君:“趙之敬,然後我來你這兒,遇見了你!你是妖魔……可是我遇著你,聽你又說我是珍寶,你知道嗎,我想起李淳風來!我出看著你像人……你比李淳風更像人!我以為你雖然是個妖魔可你是個人!”

“到如今我才知道,妖魔到底是妖魔——你什麽都不知道!趙之敬!你根本不懂人心,你裝作什麽深情的模樣?你到底是妖魔!”

她聲嘶力竭地說了這句話,掩面哭泣起來:“為什麽……我就遇不到一個人!”

東海君如遭雷擊。他目瞪口呆地愣了好一會兒,慢慢伸出手、似是想要抓住上官月的肩頭。可剛擡起來便放下去,眼神發直: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不懂麽,我……不懂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