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神鴉殺

人入驕陽中,修煉。

蘇景閉關了。

所有需要他來照顧的小金烏都收入身內洞天自行修煉,那頭至關重要的問靈詭將金老了,蘇景強開自己祖竅,將其納入元火靈台。

這是一道重術,其一開祖竅定靈台、將虛無法根凝化有形空間用來裝人絕非易事,即便蘇景的修為來行轉此法也頗為吃力;其二,靈台為思須集、元魂根,仙人身體中最最要害的地方,收進來一個外人,一旦此人造反,蘇景必死無疑。

但這樣做的好處也很明顯,對金老了的修行有大好處,小金烏可隨蘇景齊修共長!

天知陽破特意關照的孩子,蘇景怎會有丁點怠慢。

真正意義上的閉關,定鼎天照關。

五感封絕,身如寶鼎巋然,雖憑火燒油烹不動分毫;靈心元照,縱有萬般靈思卻不存絲毫真慧,心空空而智慧唯一,僅在修煉一事間!

烈小二執仙鈴守在驕陽中,除非蘇景修行圓滿自行破關,否則就只有烈小二手中仙鈴能喚他歸來。

鈴鐺被烈小二仔仔細細地收好,什麽情形事關重大非得喚醒蘇景不可、什麽事情無關緊要不必打擾蘇景,小二哥心裏有數……

定鼎天照關內無日月,晃晃又是六百年。

整整、十個、甲子。

宇宙安寧仙天無事,凡世間幾次王權興衰、凡人的十輩輪回,宇宙的眨眼光景而已,一切平靜且安好。

或許是因為太過祥和了,以至宇宙間都泛起了一絲極極淺淡的清甜味道,只要用心體會就能嗅到,普通仙家都覺得這味道讓人很舒服,但落在天知陽破的鼻端,這股清甜味道……像極了血腥味!

天知陽破的情形很糟糕。

本應流淌身內的鮮血,此刻盡於身外“飛舞”,真的是飛舞啊,千萬滴血仿佛擁有了智慧的生命,在陽破身周輕輕飄蕩、輕輕盤旋,金烏的血也如陽光一般是金紅色的,遠遠望去滴滴鮮血像極了螢火蟲,好漂亮的景色。

“螢火蟲”很漂亮,金烏卻醜陋不堪,血液全都飛舞於體外,陽破的身體就變得枯萎幹澀,原本燦爛豐滿的翎羽再沒了光彩,羽毛下的體膚蒼白到幾近透明,還有陽破的眼睛,渾濁到無以復加……原本清澈的泉變成了發臭的死水,但尚未徹底幹涸,那汪水會是什麽樣子?看看陽破的眼睛就知道了。

但是,如果這時候有人敢靠近陽破、仔仔細細去觀察他雙眼的話,很快又能發現,渾濁、醜陋、甚至已經泛出腐敗氣味的烏目中竟然有一絲笑意。

陽破在笑,十個甲子裏,他逆轉經元倒沖血脈,時時刻刻深受煉獄之苦,整整六百年的痛苦足以讓無數上仙隕落讓千萬世界飛灰,可陽破忍下了、堅持住了,終於完成了他的法術,所有飄舞在身外的鮮血都是他的咒,此世今生、神鴉知將的最後、也是最毒辣的一咒!

毒辣於己,更毒辣於仇的咒。

緩而又緩,陽破吐出一口濁氣,擡頭望向前方,他太虛弱了,以至“擡頭”這樣一個小小動作都吃力異常。

在他面前,神鴉眾將、三千金烏都在,有的坐有的站,有的抱著酒壇子喝酒行令,有的勾肩搭背大聲說笑,有的圍成一圈正在……鬥蟋蟀賭錢呢。

亂糟糟的一群家夥。

幾乎吵翻了天的嘈雜喧嘩,就在陽破擡頭一刻突然散去了,所有大金烏都停止了說笑,大家擡頭望向陽破。

陽吞棗坐在蟋蟀罐前,手裏還拿著一根趕蟋蟀去打架的草針,他問陽破:“妥當了?”

“妥當了。”

“鬥完這一局成不?”

“成。”

哄一聲,又亂了,金烏們繼續造反,喝酒說笑鬥蟋蟀……

鬥一局蟋蟀又能用多少時間?一盞茶不得了了。

對於強大的金烏們來說,時間有怎樣的意義?時間沒意義,因為他們的壽命漫長到根本沒辦法計算,只能用“永恒”、或者“無限”這樣字眼來形容。

時間沒意義又是什麽意思?沒意義就是沒衡量,失去了衡量的時間,一盞茶就是一輩子,萬萬年不過一盞茶。

鬥一局蟋蟀要用一盞茶的時間,鬥一局蟋蟀要用此刻在場所有大金烏的一輩子。

很快,蟋蟀咬完了架,陽吞棗贏了。

只又喧嘩了一盞茶光景的星天再度沉寂,陽吞棗起身,隨手一攬身邊一頭大金烏的肩膀,邁步走向被鮮血包裹的天知陽破。

被陽吞棗攬住的大金烏伸出另一邊的翅膀,又攬住了另一個同族,那位同族也一樣、他也去攬住了別人……就這樣一個攬著一個,說不出的古怪也無以形容的混亂。

三兩個人勾肩搭背很正常,凡間隨處可見;但三千多頭大金烏全都攬在了一起,又是怎樣的景色啊。

“來吧。”殺將陽吞棗知道將要發生什麽,很好,他早就在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