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佛不喜歡

聞言,似是顯錯愕,可轉眼後九相菩薩就笑了起來:“你也說種瓜不易,這麽多西瓜卻沒這麽多朋友……西瓜也有命。”

蘇景望著和尚,和尚的笑容稍稍有了些不自然,這麽清澈的目光很久不曾見到過了。對視片刻,蘇景問:“西瓜也有命?”

“命中注定!沒得朋友沒人來吃,壞道臭掉腐爛掉就是它們的命了。”一句話之後九相菩薩重歸自在,或許有些事情能讓人瞬間震撼,可也僅僅是個瞬間而已、絕非永恒,便如眼前那雙清澈目光,九相繼續道:“我知你兇惡,知你殘暴,知你目空天下,不過請你發發慈悲吧,西瓜香甜,能長得這麽紅這麽沙它們很努力了,別浪費掉,給我吃……也算贖你一絲絲罪,可好?”

蘇景眼簾垂垂,由此那份清靜目光被剪斷了,不看菩薩不看西瓜,他在看自己的腳尖,同個時候他在動用心識問道:你何苦。

那個自從被他帶走就始終住在冬天內的龐然大物認真回答:求求你。

蘇景心識再道:我知我不算什麽好人,但你這時候去見他……可能會死。

龐然大物依舊認真、依舊三字:求求你!

蘇景仍不答應,但那頭巨物的耳中開始滲出鮮血,巨物非凡,它有雙耳通心,心苦則耳血,再不答應它它就會心喪而亡。

十裏碎星上,蘇景淺淺嘆了口氣,擡眼望向九相菩薩:“你請我慈悲。我請你慈悲。我請你吃瓜,你見它莫怪。”

何其古怪的言辭,饒是漫天仙家心思靈巧也不解其意,饒是九相菩薩境界高深也不解其意。

但下一刻九相就明白了:他見到了自己的白象!

低低的一陣喧嘩,來自天外群仙。九相菩薩本來有一頭白象座駕,此事知曉者眾,且還曾是一段佳話:

南方有巨象,其身潔白廣潤如籽玉,其目通紅剔透似天火,尤其難得的是它額頭生獨角。自然眷顧生此異種。

但此象也因自己異種自視甚高桀驁不馴。同類白象若能效勞西天極樂都覺莫大榮光,唯獨它以為:佛陀混混、道貌岸然。西天昏昏、奴我族類。

不僅不歸服極樂,且還仇視佛家,這頭白象在數不清的廟宇中撞翻佛像。搗毀神龕。到得後來它越長越大力量越來越強。竟直直闖入西方。想要去撞碎那高高靈山!

可從它踏入西方佛國開始,一位大菩薩就跟在它身旁,由得它鬧西海、由得它虐四州。大菩薩不做絲毫阻攔更沒有傷害它,始終就在它耳邊,一遍又一遍的為它誦經、再給它講解那些佛家的故事,或好玩或感動或快樂或震撼……終於,就在白象闖到尼旻多羅山的時候,它聽懂了佛經它領悟到自在,巨大白象誠心拜服,許下大願,此生不滅永遠追隨大菩薩。

那位大菩薩就是九相菩薩了。

佳話廣流傳,仙界聞知者眾,再看那頭白象,身上曾有無數傷口,傷口愈合了而傷痕存留其身,象牙皆告崩斷、眼睛瞎了一只、長長的象鼻被毀去大半,這麽狼狽的白象實屬罕見,可它殘存的一只眼睛朱紅剔透,它的額頭還有長角斷裂後留下的短短一截殘根,它是異種啊。

它就是九相菩薩收服的那只神奇白象。

九相的坐騎怎會被離山蘇景放出?仙家不知事情經由,但可以去猜可以去想,有上仙說過天地有限而思慧無盡,群仙一想……這事情就沒得邊際了,這事情就自自然然地變成了一樁駭聞。

白象不理天外喧嘩,其鳴哀哀,其目戚戚,它向九相薩走去,它曾說過此生不滅永遠追隨大菩薩!這句話發自內心,永遠真。

蘇景的目光沉沉,望著白象。

可以說這頭大畜根本和他沾不上半文錢的關系,神奇白象以前怎樣與蘇景無關,神奇白象淪落到可憐境地與他無關,只是相處的久了,他能感受這個大家夥的單純。

可惜的是白象一定要出去,一定要在回歸主人身旁,即便……它知可能發生什麽。

白象單純卻不傻,可是它做了選擇。

蘇景攔不住,只有選擇尊重,尊重白象的選擇。

白象邁步,步履沉重但不存絲毫猶豫,徑直走到九相菩薩身前。

九相的目光復雜,先是驚訝、再是憤怒,繼而陰冷、又顯猶豫,可最終他的神情還是柔和了下來。

白象前行,越走身形就越小,從現身時候的大山磅礴到抵達九相身前時候馬匹形若。

九相菩薩伸手摸了摸白象的額頭,聲音輕柔:“癡子,癡子,我那樣對你,你不恨麽?”

白象低低鳴叫了一聲,九相聽得懂,它說過去只為一但未來有三千,過去不再提未來更有趣。

九相的聲音愈發柔軟了:“癡子,癡子,我知你忠心,我知你不悔,好孩子……可你讓我的臉面擺在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