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不分對錯,只看因果

情永在,無以滅。

欲難斷,唯有入極。

蘇景從未想過“斷情”,離山也是入世修,上至九位開山師祖下至普通弟子全都注重“情義”二字,是以蘇景從未想過“滅情”修行究竟是怎麽一回事。直到今日再遇蜂僑,他才曉得……滅情?至少在中土世界,根本就不存真正滅情這回事。

蜂僑把自己想象成了不聽,這種“想象”並不絕對、並不會迷失自己的智慧,只是一種讓自己心安、心靜的辦法,這是她的修行。看似自欺欺人,但真正了解自己的那個人永遠是她自己,旁人見她可憐她卻平靜自處、自得安樂,那究竟是她真的可憐還是以為她可憐的看客可笑?

無論如何,這都是她的修行。

在飛升時得目變。飛升時她已是仙,從凡俗意義上講她可以心想事成,蜂僑把自己想象成了不聽,由此得了一雙莫耶人才有的眼睛。由此在天外遇到不相識之人時候她會自稱“笑語”。

蒸蓮妖女的算計、玲瓏法壇招親,整件事情裏蜂僑都是個受害者,她從未想過會給蘇景再添什麽麻煩。

麻煩到他了?

可是也無所謂的,蜂僑笑笑,他救了她蜂僑會道謝,不過一定不會說對不起。大家都安好,沒有誰對不起誰這回事。

“能再見你真好。”蜂僑眨了眨眼睛,環套三瞳忽然散去,她的眼睛又變回原來模樣,靜靜望了蘇景片刻,忽然又吐了下舌頭,歡聲笑:“看看看,一做回自己就道心不穩了吧!”

就在笑聲中,她的雙眸再次恢復“三瞳相套”,她重新把自己當成了“笑語”,對著蘇景擺擺手:“走了,莫送。”

說完她又對智慧天諸聖、鰲渚大士等人深深一躬,就此飛天,離開了。沒問蘇景現在落足何處,沒留下靈訊聯絡的法器鈴鐺,便如當年到莫耶與蘇景去見最後一面:今日之別、再會無期。

蜂僑走了,她以一種蘇景永遠想象不到也理解不了的方式修行著,逍遙著。

蘇景對她的背影揮了揮手,他能看出她寧靜快樂,這便足夠……

蝕海大聖望著蜂僑離去方向,陰森笑道:“這個小女娃的心持很有意思,若她真能就這樣得了安樂自在,將來的成就怕是不得了!”

“主公何時啟程尋找主母?黑風煞願做追隨!”大黑鷹轉開了話題,對蘇景躬身抱拳。

裘平安邁上兩步:“我跟著一塊去唄。”

“忽啊忽啊!”十六老爺直接躥到蘇景臉上了,它也怪想不聽的。

蝕海大聖也說要做同行,不過蘇景搖了搖頭,小光明頂與智慧天結成死仇的大好局面他可舍不得毀去,再說此行大海撈針,至少在有個確切消息前,身邊多出一群兇猛大聖也沒什麽用處。

在智慧天做土皇帝多逍遙,蝕海大聖才不會強求追隨蘇景,見蘇景拒絕隨行,蝕海嘿嘿一笑:“所謂找人,其實即使四處亂轉遊蕩宇宙。這仙天宇宙,你說它太平它就太平,你說它險惡卻也險惡無邊。”

“請大聖指點。”

“仙天之下,只有因果不存對錯。”蝕海的一雙蛇目若有玄光。

因果為佛家說法,蝕海的話讓剛剛得脫自由的鰲渚皺起眉頭,伸手指了指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的屍體:“幾座女仙法壇,都被這妖僧毀了,多有仙子遭他玷汙、又被他奪命。那些仙子之前根本不識得妖僧卻遭橫禍,因果何在?”

“不如他強為因,被他侵為果。”一對不算太長的毒牙齜出,蝕海笑,似是覺得鰲渚修行修傻了,居然問出這等愚蠢問題。

“這又算什麽因果……”鰲渚搖頭,可話說一半時才發現自己心中並沒什麽有力言辭可說,蝕海的歪理讓他不服氣,卻不知該從何處反駁。

蝕海懶得再解釋什麽,他沒興致給佛門弟子講道理,蛇目一轉重新望向蘇景:“道理這種東西,說破天也沒什麽味道,你自仙天中遊走一陣自然就曉得了,反正你記得:凡人慕仙,是以個個都把神佛想象得美好無邊,但仙天中根本沒有善惡之說,自也不存慈悲之心。你殺人,就是他該死;你被殺,就是你該死,如此而已。”

提點不過三兩句,蝕海收聲不再多做解釋,如他所言,仙天之中“仙”是什麽樣的仙、“天”是什麽樣的天,自己去闖蕩一陣自然就會了解!

“多謝大聖。”蘇景越想越覺得“只有因果不存對錯”這八個字有意思。

不是“很有趣”“我喜歡”的有意思,而是“很新鮮”“沒見過”的有意思。一階一階一景一景,如今攀到天外來了,蘇景拭目以待。

不多問,自己去看就是了。蘇景轉頭望向玲瓏壇眾多仙子,這些人個個身受重創,沉浮於大湖中,連逃跑的力氣都不存,此刻見蘇景望過來,個個面上顯出緊張之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