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五十六章 殘劍無靈,嘎巴嘎巴

人在峽巖內,舉頭望青天,天也不過一線而已,沒什麽了不起。可是天真的只有一線麽?

看到的只有一線,或者說天給峽中人展示出來的只有一線……但天不會變,永遠高高在上,永遠宏闊浩渺,不過是被那“一線”遮掩了,便如蘇景面前那斷成七截的殘劍上附著的墨色氣意。

幾乎難以察覺的淺淡氣意下,浩瀚如海的墨家真靈。

真就如海,但是被凍住的沉睡之海……

小相柳在極北地方修煉,蘇景去探望過他,那地方是浩瀚海洋。但萬裏幅員地方,海面以下冰結三千丈,巨大冰面亙古而成亙古不化,冰面再被萬年積雪覆蓋,若凡人不知情,被突然扔到此間,只會以為這是一片寒冷大陸,只會以為腳下被凍得堅硬如鐵的雪層下是泥土。

他以為的嚴寒大陸,其實是一片海。

陸與海,土與水,極端環境中表象相似,但本質相差天地。

殘劍看上去普普通通,除了劍式顯得有些古樸,並無其他之處;高深修家若做仔細探查,或能發現一點點墨色氣意,但也僅此而已,那氣意太淺淡,根本不會傷人,了不起也就能浸染一只雞,將一只三黃雞變成墨靈雞;若行法得當,或能將沉睡結凍的墨色稍稍“融化”一點,做法修家就要吃虧了,會被“醒來”的那點墨色浸染……一座冰雪山於萬裏冰封凍海來說微不足道,不過這座山融化了,淹死幾個人不在話下,申屠靈靈就被淹了,所幸未死。

若是萬裏凍海都告融化呢,又會淹死多少人。

蘇景悚然而驚。

他能“看透”此劍,固然與修為有關,但更重要緣由還是劍嬰屠晚,天敵對立果不其然,自己將殘劍劍柄把握在手,以陽火真識去查探此劍,可是很快一道劍識就自屠晚處行轉開來,自洞天入經絡再入手掌,接替了蘇景的火識,這才讓他看透真相。

驚訝過後就是疑惑,這是柄什麽劍,墨巨靈的兵刃麽?多半是了,但絕不會是普通巨靈、司昭天理之流的法器,太簡單的道理了,殘劍中藏蘊的墨色比著天理司昭的力量強大得太多太多,三歲小兒耍不動飛虎將軍的甕金錘,憑那幾頭巨靈的本事,根本駕馭不住此劍。

劍主人,除非當年魔巨靈大軍的主帥吧。可即便如此,這位主帥的修為還是太驚人了些。

如今蘇景是人王,本領遠非凡人或普通修家能夠想象,可是也要分和誰相比,比起墨十五自是穩穩勝出,若比起全盛時的二明哥,蘇景就是個笑話了。

如果比起這柄劍的話……他連笑話都算不上,人或許會因為自不量力的癩蛤蟆發噱,但什麽時候都不會被微不足道的塵埃、沙礫逗笑。

“劍尚如此,當年持劍的墨巨靈又當如何。”黑石洞天內,蘇景神識投影守在沉睡的不聽身邊,皺著眉頭說道。

但很快他的眉心又舒展開來,笑道:“愛如何如何,劍都斷了,人還能如何。”

笑道一半,蘇景忽又想起一事,吸溜著涼氣:“僥幸、僥幸,幸虧沈真人沒直接毀去殘劍了事。”

墨色浩瀚但沉睡,存身於七截殘劍之中,若劍被毀去內中墨色炸散出來離山首當其沖,會是怎樣後果蘇景想不出也懶得想:沒發生的事情想它作甚,心神富余也不是這麽用的。

以蘇景現在的修為,想要徹底毀去此劍且不讓墨色暴起,他還做不來。但把玩殘劍時也無需擔心會遭其浸染,這個分寸他還是拿捏穩當的。

靜下心思,蘇景細細探索殘劍,未能再有其他發現,但心中另有冒出個想法,此劍與屠晚的情形,正好相反啊。

不提敵對相克之類關系,只說兩劍遭遇:

屠晚是劍身崩碎,劍中力量隨長劍毀滅幾乎消散殆盡,只有“屠晚”這道劍靈得以“活命”,苟延殘喘,沉睡於一柄解牛刀內,直到被蘇景引入身內;殘劍則是劍身勉強存在,斷了,但依舊是完整的,一截不少。劍身在,劍中封印的巨大力量仍在,可劍靈已然喪滅。

不太貼切的說,屠晚、殘劍兩柄兇刃,前者是個沒了炮仗的引信,後者卻是個沒了引信的炮仗。

屠晚轉生、重修,就是要把自己的“炮仗”重修回來;殘劍就沒這個機會了,墨色力量會沁染人心,凡人、妖怪、修家或者猛鬼都抵受不住它的侵蝕,可是墨色本身並無智慧,除非有墨靈精或墨巨靈主持,否則它無靈,殘劍現在的情形,空為一個大炮仗,卻一輩子也修不回它的引信了。

如此算來,還是屠晚更“實惠”些。

念頭這種的東西,總是一個接一個,很有些“因果”意味,因前個念頭引出下個想法,一因生一果,而下一個想法又生出第三個念頭,一果再成一因……想到了炮仗、引信,蘇景猛又想起另件事——殘劍這只炮仗自己修不回引信了,可它若落回到墨巨靈手中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