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四十四章 遍體生寒,人間異象

鰲渚合十,如實回答:“三十年前得大領悟,想走隨時能走,只因碑林瑣事牽絆,遲遲不曾的動身。”

大喜也大驚,蘇景以離山之禮致敬:“恭喜大師!”

想走隨時能走,走去哪裏,成佛去!但“飛升”事還能拖延麽?蘇景驚詫。

鰲渚給出解釋,飛升了就的走,不是想拖延就能拖延的,不過西海碑林群鰲身負真龍血脈、敖家傳承,他們手上有幾件古時神龍傳下的寶物,其中一件遮仙鐲可封靈閉氣,能讓鰲渚在證得菩提後繼續逗留人間十甲子。

三屍又插口了:“鰲老爺啊,佛祖講究四大皆空了無牽掛,你這成佛了還掂著自己那一大家子……這一來不應該;二來……心有牽掛你怎麽成的佛?你身上的佛光別是假的吧?”

西海來的大佛笑而搖頭:“普度眾生算不算得宏願?若再無牽掛,何來願望。天空地空佛亦空,但真正空空、再無一物了又何談存在?若空寂了了,佛祖何在?”

“佛空但佛在,因‘空’後還有‘明’。‘明’即為見真我……天空地空佛不空,天靜地靜佛不靜……因佛唯獨真,是以無需靜。不講‘明’只說‘空’,非佛法本義。”

“凡人牽掛,油鹽醬醋;佛也有牽掛,但佛的眼中收納宇宙,他的牽掛更高遠……佛勸人,不是勸人‘做人不如做佛’;佛度人,不是度人‘你們都來像我一樣’,從始至終,佛只是再給人講一個道理:空後有明,舍是為求,無需人人都去普度眾生,只消人人都能度了自己,自然眾生普度……明白了?佛是說:人人都能做自己的佛。”

“佛看宇宙星辰,人看柴米油鹽,既得空明,我非宇宙佛,我做我的佛,星辰宇宙何異柴米油鹽,我為真所以我牽掛,茶米油鹽就是宇宙星辰,有何不可?”

已經領悟菩提滋味的和尚打起機鋒來不是開玩笑的,三屍五長大士被鰲渚說得六目發直,愣愣無語,到底還是雷動資質更高些,片刻後試探道:“就是……你用看宇宙星辰的眼界去看柴米油鹽……然後你就悟道了?”

“中!”鰲渚揚手去拍自己滿是肉髻的頭頂,啪啪響,喜不自勝。

因為還沒“走”,所以算不得真正佛,鰲渚動駕時仍是暴雨驚雷的動靜,這場暴雨下在人間,可他短短幾句說法,也如一場暴雨……直接澆進劫雲中墨十五的心底,寒冰似的冷。

“老衲正在海底給重孫兒剃頭,”鰲渚的機鋒打過癮了,開始好好說話:“忽見天月有變,動一道靈識探看才知蘇景大士演法……”大鰲是好心,後來見到墨十五變化驚人,生怕蘇景吃虧所以騰起雨駕趕來幫忙。

話剛說完,突兀一陣颶風自北方猛吹過來,風之猛,連鰲渚的雲駕都微微一晃,風寒、且腥,兇氣昭彰!

在場普通修家不覺什麽,沈河、高英傑、老蛤、大鰲、蘇景和戚東來卻同時眯了下眼睛,只有他們能探知這道兇威何其殘暴,風過處、仿佛生銹鐵刃擦身而過。

還有一人能探知:墨十五。她的感覺更明顯,其他諸位在場高人只覺“擦身過”,她卻覺得刮骨痛!那劇烈疼痛來自神髓深處,只因北方興風之人將自己的兇氣大半指向墨十五!

不是動法,只是揚勢。

風散時,大漠奇寒,整座燥熱沙漠都因一人入場變作冰天雪地。

風散去,年輕男子顯現身形,長發、長袍、長眼睛,小白臉。

小白臉看了看血雲,望向蘇景:“回來了?”

免不了,蘇景又是一次驚喜交疊:“你這修為怎麽來的?”

小白臉不耐煩,他中斷修行急行萬裏,不是來敘舊聊天的:“用幫忙?”

“不用。”蘇景笑而搖頭,重重驚喜之下他都快把墨十五忘記了:“你怎麽……”

後半句才說三字,腥且寒冷的颶風再起。“不用幫忙我回去了。”小白臉竟真沒半字寒暄,轉回身駕風就走。

“小相柳,別急著走!”三屍扔出童棺要追,九頭蛇修為暴漲,其中必有好故事,不聽個明白三位矮大士可不甘心。奈何相柳跑得太快,待三屍跳上童棺時候他早都不見蹤影。

小相柳前腳剛走,正東方向忽然傳來一個聲音,不鹹不淡不輕不重,問蘇景:“喜相逢、和頭酒麽?好半晌,你到底打不打她。”

墨十五人在劫雲中,直到那人說話聲響起前她都未察覺又有人入場,個個都是要命大敵,哪敢再掉以輕心,急忙將一道真識向聲音出處打去,想要探一探來人根底。不料她的真識才送出去,那人一揮手,就像轟蒼蠅似的,直接將墨十五遞過來真識打了個粉碎,同時此人作聲冷笑:“腌臜東西,再望我一眼,便剜你雙目。”

三屍喜滋滋,拈花開口:“啟稟尊者,最好莫再看他,此人名喚葉非,修行世界中有句話:劍出離山、道起天元;葉非此生、言出必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