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三十九章 如意天冠,袖裏明月

離山深處,光明頂舊址,黎邀嘆了口氣:“師尊這是……要三位師叔認錯啊。”

離山弟子中也有人得十五饋贈月紋古鏡,且還不止一面,古城事發後黎邀將其中一面鏡子“借來”了光明頂,蘇景麾下一群弟子沒人練功了,圍攏一起凝神觀鏡,平日裏代師主持道場的樊翹並未阻攔,他坐在最正中的好位子看鏡子。

三屍是什麽性情,就算別人不曉得,光明頂傳人又哪會不知道,有關三屍的兇猛事、混賬事、好笑事,早都被那群烏鴉翻來覆去嚼爛多少次了。何況三屍也總來光明頂自吹自擂。

不用說一群弟子也能明白:這事就是三屍胡鬧。可即便看透事情根本,大夥心裏也還是盼著師父能“胡攪蠻纏”一回,奈何事與願違,蘇景並無辯解之意,而是讓三屍自己去向十五交代……這不就是讓三屍去認錯麽。

黎邀不怎麽甘心。

掌門人親傳弟子魚苗也在光明頂看鏡子,他是個實在少年,說道:“認錯就認錯,也沒什麽大不了,正道離山何懼認錯。”

妖、精、不成,三個弟子性情各異,其中以宋步成最為老成穩重,點頭附和:“師尊為人何其慷慨,去強辯這個是非有損身份。再說月上天已被天魔大兄打得擡不起頭來,這時候給他們道個歉,也算是一場成全,不過師尊一定會分辨明白:三位師叔喬裝之為玩鬧,盜法之說純屬無稽。”

不止一群離山晚輩,天下各宗觀鏡修家,見得蘇景讓三屍自己去分說,心中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:蘇景認了此事,但他會講明喬裝歸喬裝,盜法之說為妄談。

陳精沒有妄作評論,相比幾個同齡弟子,女娃娃更聰明些,輕聲問身邊樊翹:“師兄,你看呢?”

樊翹笑了下,不置可否。他嘴上沒說話,心裏應了句:師尊慷慨?師弟還是年輕啊!追隨蘇景在南荒殺進殺出一趟,樊翹比著所有光明頂同袍都更了解他們這個師父……

大漠古城,三屍站到十五面前,個個昂首望月,可誰都不吭聲,一個字都不說。

等了會,倒是蘇景開口了,對三屍道:“離山弟子,事無不可對人言,只在早晚差異罷了。有些事情提前不能說否則事難成,但見分曉時,便無不可說。我閉關前交代三位的事情,於我心中已見分曉,三位可以講了。”

言辭中提點已至,三屍和本尊之間的默契不是開玩笑的,雷動笑了下,望向十五尊者:“受蘇景所托,我兄弟喬裝入宗,盜法無稽之談,此舉只為大道。”

赤目接口:“義之所在,我輩本分。”

拈花最後道:“尊者望月,離山看的卻是這錦繡人間,如此而已。”

心念相通,三屍得蘇景指引……一人一句乍聽去含糊其辭,若細品字字如釘!

中土世界,中土生靈的天地,人間乾坤。人間道與月之道,於此間而言哪個更重要。

為蒼生大道、人間大義潛入月上天,那月上天又得是什麽樣的教門才會值得他們潛入。不外一重結果,月之道或可能危及人間道。這才引來了佑世真君的關注,請動三仙入教……

字字如釘,釘得是這月上天:你、也許、是邪道。

肖老太家中子嗣拜玄天、遭離山斬殺,心有怨恨借故相欺離山晚輩,無妨,沒鬧出什麽嚴重後果,點點頭道一句“誤會、見諒”,此事便告作罷;

三屍跑去月上天胡鬧,犯了忌諱有錯在先,可十五不是今天才曉得五長羅漢是何人,早做什麽去了。今日之前,十五入離山講明此事,離山會將蘇景自莫耶請回,當時候該道歉道歉,該賠罪賠罪,全無話說;

三屍是什麽樣的家夥,入教六十年獨目女子怎能不曉得,他們就是胡鬧,錯了,但無歹念更不會害人。甚至可以說若月上天有難,三個矮子還會出手相助。早知五長身份,隱忍良久直到今日當眾揭穿,硬栽下離山盜法之罪,她心中究竟藏了怎樣的盤算。

演法便演法,要證明自家法術非凡、這才引來離山覬覦,這是她的辦法,修家爭鬥各顯其能蘇景沒話說,但直接摧毀三劍先民祖居大山又算什麽。

事無對錯,但人分善惡。

蘇景未如戚東來、天魔宗那般喊打喊殺,他徑直釘這宗“月上天”。打枝打葉,不如一鋤直接刨根。

說離山派人盜法的教門,直接將它散了去,多好。

被這等居心、這等心胸女子把持的教門,又能指望它將來不會興風作浪麽,直接將它散去了,多好。

修者長壽,見慣風雨,經歷得多了自也會智慧增長,聽過三屍之言稍一琢磨……四方皆驚!蘇景這是要直接散去月上天!錯了錯了,不是蘇景,當知在這大漠之中,蘇景既是離山。

是正道天宗、離山劍宗要散了月上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