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三十六章 排成一排,越走越快

五長羅漢歪解經傳,嘮嘮叨叨話沒說完,十五已然將手中法印一轉,虛扣和尚。

手印之下,一道淺淺銀色光芒灑落,正中五長羅漢眉心,羅漢哇呀一聲怪叫跌坐在地——十五沒了耐心,施法去破三屍畫皮。

十五的本領無需多論,她有十足把握,必能揭穿畫皮……但施法過後,和尚還是和尚。

五長摔坐在地,伸出小短手去摸自己的臉。

摸完了,臉沒變;低垂頭、雙手又去扒開自己的衣襟領子看肚皮,看過了,肚皮沒變;再踢踢腿、揮揮手,手腳也沒變,之前舉手“涸山潤漠”的十五,十成把握的一道法術竟未能揭去和尚畫皮!

十五有把握,三個矮子可沒把握,他們曉得自己的畫皮堪稱神物,可還是吃不準會不會被十五揮手揭去……直到此刻,確定自己沒事、自己“贏了”,五長羅漢目中驚疑一掃而空,樂顛顛地跳起來:“經傳:心無掛礙,無掛礙故,無有恐怖,遠離顛倒夢想。究竟涅盤。這句話的意思是我一點也不害怕。真就是真假就是假,尊者無緣無故來打我,我摔個跟頭爬起來,喚作何處跌倒何處起身;或者尊者打我,我跌倒了就不爬起來了,喚作何處跌倒何處躺著……不管你打不打我,我起不起身,我都心無掛礙,無有恐怖。”

三屍講經,天下皆驚,所幸佛門正宗彌天台封山聽不到。

十五並不掩飾自己的驚詫,眯起眼睛開始重新打量這個五長羅漢。

十五對離山的指責,尤其“離山勾結天魔宗”,那一番說辭其實算不得如何高明,但內中有一重關鍵:無論前因後果,無論孰是孰非,單只離山之人易形幻容“潛入”月上天盜法,就一定是離山有違道義,行事無恥。

可關鍵中的關鍵是……五長和尚真得是三屍疊羅漢才行,怎證明?揭不開畫皮,和尚一口咬定“我早將心向明月,你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”,這場官司還怎麽打。

不止十五,蘇景也意外十足。

這個時候,半天不曾再講話的肖婆婆對十五躬身:“啟稟尊者,老身有個笨辦法,可破妖僧畫皮:天下皆知,蘇景身邊三個矮子坐擁不死之身,無論斬殺於何處,三個矮子都會轉生於蘇景身後,飛棺、長劍隨其生死往復……”

笨,卻簡單。和尚若真是三屍喬裝,直接把他斬殺就是。這邊和尚死了,那邊三屍從蘇景身後鉆出來,和尚到底是不是喬裝,自然真相大白。

而和尚嘴硬,非得說自己是月天上的人,就算十五殺他也是月宗門內事情,外人哪有資格來管他們的門務。

聽得老太婆竟說“殺個試試看”,五長和尚胖臉一驚,但很快又恢復常態,啪一聲拍掌雙手合十:“經傳:佛是真語者,實語者,如語者,不誑語者,不異語者。這句話是我佛教導後人,不要說謊,不要吹牛,不要說過的話轉眼就忘。來來來,對面那個戚東來大胡子,跟我一起念:佛是真語者,實語者,如語者……”

戚東來哈哈大笑,又何止魔崽子,蘇景、三劍、空中匿形雷長老和無數觀鏡修家都笑了:剛剛魔崽子說過要殺肖婆婆,五長和尚這是催他趕快動手。

到得現在和尚畫皮仍在未露真身,可所有和蘇景相熟之人,哪個不是篤定萬分:他要不是三個矮子,我就是矮子!

殺人的事情的確是耽擱得久了些,騷戚東來邊笑邊邁步上前,但很快又被蘇景攔住了。

攔下魔崽子,蘇景笑著搖搖頭,可三屍演戲到興頭,說什麽不肯讓出台子,不等蘇景開口,五長羅漢忽地沉聲一嘆,悲戚過後,眼中滿滿盡是清澈光芒……從肖婆婆欺負離山弟子到現在,好半晌過去,紅日西沉天已入夜,大漠晴空萬裏無雲,點點星光閃爍,一輪弦月初升。天已黑,由此顯得和尚的雙目更加明亮。

明亮雙目一眨,五長羅漢微笑清靜:“不見菩提,又何妨寂滅。心凈便是身凈,身凈何懼輪回。”說這話,小拳頭一揮,直接給自己的太陽穴來了一拳。

拳落、身倒,咕咚聲中五長羅漢倒地……死了。

真死了。

高深修家辨人生死,何須摸心探息,靈識一掃立辨真偽,和尚死得透透的,為證清白他居然把自己打死了。

和尚死了,蘇景身後不見三屍閃出。

場內場外人人吃驚,連蘇景都愣了下。

驚詫之色自臉上一閃而過,十五尊者皺起了眉頭。肖老太還怕和尚詐死,揚手一道烏光打入身體眉心。眉心穿洞、屍血飚出,再也“妥當”不過的,死了!

若是莫耶雕山三百年修行之前,蘇景或面做冷笑或目現憐惜、但一定回問上一句“五長大師枉死,我那三位朋友未現,若尊者證不得大師是離山人物,就要還我離山一個公道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