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七章 身隨月圓缺、心如天無定

見蘇景沒什麽反應,戚東來的語氣變得輕飄飄了,柔聲如煙:“寶刹有禁制,誰都不能動法搏殺,你倆若執意入寺,我也攔不住你們,不過……騷、戚東來再以憎厭魔尊立誓,只要兩位踏入摩天古刹一步,離山便為我畢生死敵,不止你蘇景、不止你們光明頂傳人,以後我每見離山弟子必做誅殺,曝屍於繁華人間!”

“現在打不了,你坐在這裏把大海說幹了,能讓離山掉一片樹葉麽?”蘇景側目望向戚東來:“省省力氣吧,也許荷花開放後,禁制就收斂了。”

蘇景的意思再明白不過,只要禁制一消,大家便一決生死!

魔家弟子把話說絕了,蘇景心中也隨之定念:必做斬殺。

戚東來沒再說話,揮袖收起了木匣。

蘇景忽又笑了笑:“還有……好像你們天魔宗就你一個人似的。”

戚東來臉色微變!敢用同門去要挾旁人,自也得有被人家用同門要挾的覺悟。

而蘇景在“提點”過後,也不等戚東來再說什麽就岔開話題,問他:“為什麽?我不明白。”

因為蚩秀曾到離山“問劍”,離山和天魔宗不怎麽融洽,但不管怎麽說也算不得仇人,兩宗的高人同時得了進入古刹的機緣,而古刹中情形不明,按道理講應該暫作聯手結盟、共做探訪才對。

就算不聯手,大不了各行其是。

再退一步,即便要動手搏命、搶奪對方所得寶物,那也是探訪過後、離開古寺時才應考慮的事情。哪有還沒進門就先拼個你死我活的道理。

戚東來盤膝、閉目、行功,未理會蘇景之問,但在虬須漢心中,卻有沉沉一嘆……

三百年前,戚東來修持憎厭魔,修為大漲、但也落得個人人憎厭的境地,從那時開始,天魔宗主就把衣缽落在了師弟身上。

對魔君大位,戚東來沒太多野心,師父改傳衣缽他心裏不舒服、但也僅只是不舒服而已,連怨氣都算不得。

真正讓戚東來郁郁的是,自那之後他就“閑”了,魔君交給他辦的差事再沒什麽要緊事,便如這一次……

探訪摩天古刹,何等重要之事,從內中稍有所獲、都足夠今世中一個門宗崛起於修行世界。不過戚東來到此四十幾年了,早都想明白了:師父派他來此守候不是因為此事要緊。

不是古刹不要緊,而是魔君根本沒覺得古刹會開放……魔君找到了一線線索,察覺到古刹或有那麽一點點可能、會做開放,但這點可能根本可以忽略不計,只是若全不理會、萬一錯過機會又未免可惜,所以他派了戚東來過來守候。

更關鍵的,戚東來猜到了:在古刹開放那微乎其微的一點可能中,師父也根本不曉得具體時候,或者說“遙遙無期”吧,等四十年、四百年、甚至四千年也說不定,反正古刹不開、戚東來就得一直等下去。

師父讓戚東來來辦這趟差事,何異於放棄了一個弟子。

不過戚東來對此不存怨恨,九百年前戰亂中的流浪小娃,若非魔君,他都活不到那年油菜花開時。戚東來一切都是師父給的,師父不欠他半文,倒是他欠了師父無數、包括性命在內。

耐心守候、四十年枯存海底,師父讓他來守他就守,若摩天古刹不現,窮盡此生也就罷了。

魔君沒想到,戚東來更未料到,海底異象顯現,古刹綻露現世之兆!

“只許我一人入內,別宗門徒誰進去我殺誰”,並非魔君吩咐。魔君都不覺得古刹真會現世,又怎麽可能做下這樣的交代?這是戚東來自己的念頭,如此偏佞決絕想法,原因無它,所求不外兩字:圓滿。

一樁幾可視作“流放”的差事,忽然變得重要無比,戚東來哪怕魂飛魄散、再不入輪回,也要把它辦得漂漂亮亮、辦出一個大圓滿:摩天寶刹,歸我師尊、歸我門宗所有!

不求重獲衣缽傳承;只盼著師父能因此事再看重自己一些……就算不看重也無妨,大恩如天傾蓋,本就是應該去報答的。

是魔便有傲骨,只不過顯現不同!憎厭魔行事無恥,但只憑戚東來的這一份心思,誰敢說他不傲!可惜沒人看得到,連魔君都視而不見。

靜思沉沉、心境沉沉、虬須大漢面色沉沉。半晌過去,忽然濃眉一挑,戚東來開目!

蓮藕仍在蓄勢、未動,戚東來也沒去看那花,而是擡頭向上仰望。

蘇景和小相柳也察覺異常,同時擡頭……

層層氣機籠罩下來,大海淺處靈元跌宕不休,正有大群修家結陣、動法,必殺之勢穩穩對住海底三人!

戚東來皺眉,口吐惡語:“傻逼來的。”

蘇景也笑了,蓮花苞絕盡法術毆鬥,此事海底三人曉得,海面上來路莫名的修家又怎會明白。他們布置的陣勢再大、準備的法術再兇狠,又有個狗屁用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