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六章 十一魂,三寸丁

心念動,醜劍微微一顫,卻未能拔出。

蘇景暗罵自己一句“糊塗”,招呼三屍催動童棺上前,伸手握住劍柄,微一用力拔劍而出。之後三屍低喝一聲,三架童棺沖天而起,此地詭怪不可久留,就算想做細查那也是等蘇景傷愈後的事情。

蘇景端坐於正中的棺上,一道氣機注入醜劍,想引動劍魂歸身,不料屠晚不奉召喚……不是不能動,而是不肯動,蘇景甚至能夠察覺到它在相抗自己。

劍魂不肯歸來,蘇景便幫不到它。以蘇景的心思當然察覺此事蹊蹺,但實在顧不上多想,深吸一口氣,閉目、遮耳、枯心……隨即只見他空著的左手心殷紅一點,顏色越來越重,光澤越來越鮮亮,最後一滴紅到剔透、藏蘊精光的血珠,無端從手心中冒了出來。

大聖玦洞天內,一心想采蘇景元陽的阿嫣小母和幾個修持血屬妖法的妖怪,不約而同吞了口口水,蘇景逼出的是自己的一滴至純精血。

蘇景開口,左手輕輕一甩,精血化作一道小小的虹,直接遁入醜劍,擴散做道道細血絲,結布一道血網,兜住屠晚。

人有三魂七魄。

三魂七魄主掌各異,而修行到高深處,或因人身與天命相沖、或是心魔膨脹動蕩心神,常常會有魂魄不穩、甚至某一魂某一魄飛離之事,這是修行中看不到的兇險。

不過這種事情在發生前都會有心兆,上乘修家及時動用網魂之術,趕在魂魄離體前就將其收歸原竅,可保無礙。

看上去邪佞非常,但是以自己的本命精血去網捉自己的驚魂,其實再光明正大不過。

蘇景動用的就是這道法門,屠晚劍魂既然寄於蘇景體內,便能算作他三魂七魄外的第十一魂,此法可行。而屠晚垂垂無力,抗拒不了這道硬搶一般的霸道法術,被帶了回來。

而後蘇景無法自已,三聲低啞咳嗽。跟著緊閉嘴巴,把湧上來的一口鮮血重新吞回肚子……最後一次動用八祖劍符,讓蘇景傷勢稍緩,但也僅只是“稍緩”而已,這時候他敢動用本命精血,無異自插胸肺一劍!

隨手抹掉唇邊溢出的一縷鮮血,蘇景開心眼做內視,屠晚劍身光芒全無,一道道裂痕滿布,隨時都會崩碎開來。忽然,一道裂痕展擴了些,十足讓蘇景心中一抖,生怕名劍神魂就此散裂掉。

幸好,屠晚強作堅持,撐住了。

而驚駭過後蘇景也察覺異常,剛剛那裂痕擴大,並非金屬崩裂那樣如脈絡延伸。倒更像墨汁滴在紙上,是沁染、浸滲。兩種截然不同的“方式”。

靜下心思再做細看,蘇景恍然大悟,滿布劍身的哪是什麽“裂痕”,分明是絲絲縷縷的晦黑氣息!

屠晚不會斷碎,但若棄之不理用不了多久它就會變成一柄墨劍!

催起一道陽火靈元,助屠晚“驅墨”。

從剛才金輪崩碎“夜色”就能看出,蘇景的金烏正火與那巨靈古屍之力相克。可是蘇景未料到,劍上墨沁遠比夜色來得更頑固,非但不曾被陽火驅散,反而仿佛被激怒的惡蟲一般,立刻反撲過來!

只在這個刹那,蘇景便明白了屠晚為何不肯回來。劍魂明白,回來會害了蘇景。

靈氣中所謂“相克”,並非貓捉老鼠生殺予奪,而是“水強則破堤、土盛則鎮水”的道理,彼此都能直指對方要害,只看哪一方更強。

蘇景悶哼一聲,竭盡所能催動陽火抵禦墨色怪力,同時還有一聲劍鳴,未經耳鼓直接落入心底:何其熟悉,但遠不若以往那麽清冽嘹亮,甚至還帶了些勉強與嘶啞……屠晚奮起余力,綻起的寒光犀利卻散碎,與蘇景合力纏鬥那墨沁!

蘇景聲音低啞,吩咐三屍:“速歸火行地煞之處。”

一人一劍都重傷,即便合力也難以降服墨沁,想要打贏這一仗,非得引烈火靈元相助不可!

就在這個時候,遠處猛地傳來一聲咆哮:“小妖孽,看你今日還往哪裏逃!”

蘇景與三屍回頭,身後遠處一道道妖風湧動,為首兩個人,他們從未見過的紫衣老漢,另個再熟悉不過,剝皮國妖皇洪吉!

突然,一個尖細的嗓音,幾近聲嘶力竭地怪叫:“殺了、殺了!拿下那把劍與我,還等什麽,把他們碎屍萬段!”

喊聲自洪吉、紫衣老漢身畔傳來,可他倆什麽明明再沒別人,赤目吃驚不小,凝聚目力再做仔細觀瞧,這才看到說話之人:三寸高矮、站於洪吉腳旁。他的個子實在太小,如非尖叫出聲,任誰都會把他忽略過去。

光頭、幹瘦,臉上筋肉扭曲、眼中兇光畢現,皇帝的身後人,伏圖。只是他的臉上哪還有半分從容、丁點和藹!

堂堂七尺大漢,身形一縮再縮,如今已經很正變成了“三寸丁”。

穹頂白雲滾動,天追鳥;地面巨蜥奔騰,地攝蜴;半空裏則是兩個兇猛大妖、一個暴怒成狂的三寸丁、和追隨皇帝進入南荒深處的妖國精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