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六章 飛火流星

蘇景被農先的話說糊塗了,裘平安則直接笑道:“好家夥,你可把話說清楚了,我怎麽聽著好像是要吃人似的。”

“貴客登門,自然要烹肉煮酒以待,可是今年年景不好。”說到家裏貧窮,農先有些不好意思:“所以要請父親人大……先走一步了。”

蘇景只覺得毛骨悚然!

又有哪個會在乎他家裏的貧富,小泥鰍目中兇光暴漲:“你……當真是請我們吃你爹?”

農先點了點頭,理所當然的樣子,他望向裘平安的目光帶了些驚恐,全不明白貴客為何要發怒。

不等他再說什麽,裘平安便大怒咆哮:“老子剝你的皮!”揚手一道妖氣如鎖將農先捆綁起來,農先高聲慘叫,很快就驚動了其他家人,正準備沐浴的老漢匆匆趕來,滿臉惶急:“貴客為何傷我孩兒,可是照顧不周?且請息怒、且請息怒啊。”

……

這頓晚飯自然再也吃不下去,但最後裘平安也並未殺掉那個忤逆農先。

家人苦苦哀求、鄰居聞聲趕來紛紛解釋,包括農家老漢在內,所有人都不覺得這頓飯有什麽不對。

蠻荒內過活艱辛,人老了不能再勞作、活下去還會浪費糧食……那千千萬萬年傳承下來的“習俗”便是如此,虛弱無力時老人就會變成一頓好餐飯。老人自己心甘情願、土著們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,今日的青壯後生,將來也會循蹈此路。

南荒之中,有這等習俗的部落不在少數,自教化之地過來之人見了此事會勃然大怒,在當事者眼中看來卻是理所當然。

而最可笑的倒是八百年前來過的那個“老學究”了!

蘇景又能說什麽、做什麽?千多人的一個大寨子,無人為惡、個個淳樸,他們當真都是與人為善、樂於助人的善良人……

蘇景一拍錦繡囊,留下大批肉脯幹糧,樊翹忍不住開口,算是替蘇景勸土著們一句:“後生晚輩多辛苦些,讓老人安享晚年,這才是大善教化。”

土著們紛紛點頭稱是,口中文縐縐地致謝,禮貌周全得不行,可眼中多多少少都藏了一絲“不以為然”,農家的老父也不例外。

蘇景突發奇想,問農先:“有沒有想過吃我們?”

農先駭然:“你們是客人,怎麽能吃掉?豈能如此荒唐!”

或許是金烏辨真之故,蘇景看得出、聽得出他說的是真心話,除了苦笑他再沒有半字廢話,與同伴一起催動神通疾飛而去。

轉眼飛出了百多裏,蘇景心裏仍是唏噓不已。吃人算不得什麽,邪魔修徒更殘忍萬倍的法術祭煉蘇景都聽說過,真正讓他唏噓的,是這南荒的“迥異”。

不止環境、不止氣候、不止兇險,南荒與中土世界的差異,是要從根子上算起的。今日所見所聞,不觸目卻驚心。

南荒,確是領教了!

高飛空中,與其他同伴匯合後,隊伍略略調整方向,按照土著指點向著西南飛去,好一陣疾飛過後,遙遙望見一座大山、孤山。

附近地勢平坦,唯獨一座奇峰凸起,仿若傳說中的天魔獨角,千仞孤絕,桀驁向天!

也正如土著所言,孤山寸草不生,“周身”蒸騰著裊裊熱氣,好像剛從沸騰大鼎內撈出來似的。

眾人精神一振,加快速度向前飛去,很快便感覺到那孤山蕩起的熱浪撲面而來。越向前走、熱浪便越是灼人,待靠近大山五十裏時,大群耐火、喜熱的劍鴉就已經支持不住,不敢再靠前了。

蘇景吩咐鴉群原地等待,其他人繼續向前,不久後樊翹也不得不撐起法術對抗熱浪,裘婆婆則皺眉問蘇景:“會不會太熱了?”

大家要找火靈旺盛之地落腳,但這和往火爐裏去跳是兩碼事。蘇景的眉頭皺得比裘婆婆更深,搖著頭道:“奇怪得很。”

距離漸近,憑蘇景近千五百道氣路,對孤山的“氣機”洞悉無遺,這裏火靈濃郁、的確是火行修煉的好地方,但孤山升騰的層層熱氣、蕩起的滾滾熱浪,卻並非火行靈元所致。

“火行靈元”是這山的內蘊,但火靈元不是真的火,它只是天地靈氣的一種存在方式,不會無端燃燒起來;而山體滾燙,則是外因所致,這山真的被一把大火燒過!

可是在舉目四望,光禿禿的山腳附近,雖也有些灼燒痕跡,但絕不是那種能燒燙一座大山的火場遺痕。與同伴商議幾句,大隊人馬暫時後撤,只蘇景與修持最精湛的裘婆婆聯袂去探一探這孤峰。

這一探,便是整整十天!這其間下過一場暴雨,滾燙大山被天水沖刷,冷了下來。

上上下下,蘇景和裘婆婆把孤峰反復檢查過兩遍,他倆非但沒能放心下來,反而更加驚疑了。

除了烈焰燒灼的焦痕外,巖石上,峭壁間,有“抓傷”痕跡殘留:一只熊揮爪猛拍樹幹……便是這樣的痕跡了,可是這座大山被焚燒過不知多少次,早就被烈火煉得好像無燼山那樣的堅硬琉璃質地,低階修家揮劍急斬都未必能留下一道白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