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六章 裘平安的後背

蘇景不再理會任奪,轉頭望向任疇乘,而這短短一會功夫,任疇乘也有了新的打算,迎上蘇景的目光苦笑道:“弟子萬萬不敢先出手了,就請師叔祖示劍賜教,弟子只求能僥幸抵擋、躲過您的一兩劍,就不枉這番修行了。”

蘇景有“如見”傍身,在離山界內沒人敢向他動手,但任疇乘仍能擋能躲。

任疇乘對自己的劍術和身法頗有信心,自信這一仗就算贏不下來至少也能拖到平手。試想,蘇景打來打去也打不到他,任疇乘則不能還手,最後落個表面上的和局,可真正丟人的還是蘇景。

蘇景露出些許意外:“還要比?當知我的劍術也稀松得很,一個控制不好說不定真會傷到你。”

憑著這種無賴話嚇不退任疇乘:“只求師叔祖不吝賜教,弟子雖死無悔。”

蘇景轉目看了任奪一眼,當師父的沒表情沒表示,蘇景又靜靜看了任疇乘片刻,忽然笑了起來,搖著頭說了句:“何必。”

真正的笑容,臉上的迷糊眼中的倦意消散,換而清透與爽朗,在場不少人都記憶猶新的笑容……初回離山要說要將樊翹收入門下、入門禮典上說要把天水靈精賞賜給求魚老道時,蘇景掛起的笑容就是這般開心明亮。

鏘,一聲輕鳴,蘇景拔劍。

啪,一聲脆響,蘇景的發簪突然崩斷,頭發垂落披散於肩,有風掠過長發飄舞。

笑容隱去,神情靜如止水;目光清澈,純粹地幾近映徹了頭頂的青天白雲,一劍在手,蘇景變了。

普普通通的劍,連法器都算不上,只是凡間兵刃;勉強第三境的小修士,如是境中的正穴大竅一個都未能打通。可就在劍出鞘的刹那,當平凡刃落入平凡人手中的一霎……人已靜、劍正寒!

蘇景的聲音冷清:“兩劍並於一刺,你不見血,我便輸。”

任疇乘神情冷肅鄭重,卻沒能藏住眼中的輕蔑,在他看來……不止他、所有在場的普通弟子都是一般的心思:姓蘇的這樣也太造作了。

可光明頂上的高深之輩、包括任奪在內的諸多長老卻人人變了顏色!他們看得出發簪是因何而斷、看得出蘇景又因何而靜,這份來自少年心頭的銳意,這份……劍意!

“輸了!”不等任疇乘點頭應下蘇景的話,任奪就搶先開口認輸。他帶人來光明頂是給蘇景難堪的,不是讓弟子來送死的。

任疇乘頗為意外,但是師父開口他絕不多言,對蘇景躬身道:“師叔祖神技,弟子輸得心悅誠服。”

長劍還鞘,蘇景又變回了那個輕松、迷糊的少年,笑呵呵地:“甭客氣了,慢走不送。”

“弟子還有一件事不明白,請師叔祖指點,”任疇乘也在笑著:“您老有‘如見’傍身,又有穿天利劍,昨天隨便一伸手就能打發了我,何必還要推遲一天?”

“昨天我是真的困,不想拔劍只想睡覺。”輕飄飄地應了一句,蘇景對人群中和自己相熟之人點頭招呼了下,跟著轉身返回小院,砰的一聲,院門緊閉,沒再多出半句應酬。

這次考教的收場,在眾多普通弟子看來實在是莫名其妙,幹脆就把九鱗峰認輸的緣由歸結到“如見”上:任長老見蘇景帶著那塊牌子,覺得弟子不能還手太吃虧,反正認輸也不丟人。

任疇乘也是差不多的想法,返回九鱗峰對著師父不隱瞞自己的心思:“弟子不明白,師尊為何要認輸,憑弟子的九轉劍,和他周旋些時候總不成問題。”

任奪一指旁邊的任東玄:“為師還有要事處理,去問你大師兄吧。”

任東玄是九鱗峰首徒,他曉得師父對這個小師弟異常看重,是以對任疇乘講話時異常耐心:“師弟還是經驗不足,姓蘇的拔劍時氣機流露,那不是矯揉造作,而是真正的氣韻行布,決不可小覷。”

任疇乘略顯詫異:“劍意?”

“正是。”任東玄點頭:“姓蘇的劍意還有些稚嫩,但那份渾然天成之勢,為兄都自愧不如。只憑這份劍意,就足見得他的劍術曾受過陸老祖悉心指教。不過這事他從未提過……師弟還不曉得他的為人,我曾和他打過交道,姓蘇的著實有一份狡猾心思。”

任疇乘還有些不服氣:“劍意再強,也不能傷敵,真要放開手腳相鬥,我也不一定輸。”

“他修得劍意在身,只是師父叫停考教的緣由之一。”任東玄搖頭:“更要緊的是他說的那句‘兩劍並於一刺’,並非挽出多少個花,而是他真的有兩支劍。”

“姓蘇的拔劍之後,自他懷中另外還透出一份‘軟軟貼貼’的古怪殺意,多半是劍羽、劍葉之類的柔劍,只是當時長劍寒人清冷、他劍意迸發,遮掩住了懷中另只劍的氣機,讓師弟無法察覺。”

“現下師弟明白了?他已經出了第二劍,只是還未刺到你眼前,你卻懵然無知。若非師父及時打斷,只待你一點頭應是,下一刹便會傷在他手上了。”說到這裏任玄放松了語氣:“姓蘇的本就陰險狡詐,師弟涉世未深,輸在他手上也算不得什麽,當知修行事終歸是要看根骨的,姓蘇的再怎麽心機深沉,終歸還是難有成就,和你遠遠沒得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