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 破爛門宗

離山畫皮之前,一架天舟穩穩懸浮。

其他小門宗來恭賀的修士,到了離山界內都不敢失禮,早早就收起遁法,站在地面上等待,唯獨這艘天舟高高在上,顯得格格不入,舟中之人來自何處也就不用再問了。

巨舟水色昂然、湛湛欲滴,若仔細觀察還能發現這舟身有水紋蕩漾、暗波流轉,甚至偶爾還會啵的一聲輕響,一尾紅鯉露出頭來,驚動一片漣漪。

一青袍、一紫袍兩位道長背負長劍,並肩站在船頭,靜靜等候著。

青袍道人長得粗壯魁梧,肩膀、胸口的肌肉高高鼓起,幾乎都快撐裂了他的道袍,臉上一把絡腮胡子,朝天鼻厚嘴唇滿臉兇相,哪像個修行人,若是換身裝扮,幹脆就是個殺豬宰牛的屠戶,但此人始終閉著眼睛,看上去好像盲者。

紫袍道人則截然相反,四十左右的年紀,面如冠玉身材修長,臨風而立衣袂飄蕩,頗有幾分仙風道骨。

不久之後,笑聲朗朗傳來,離山掌門帶人出迎,一邊淩空而步一邊笑道:“哪陣仙風,把兩位仙長帶來了,沈河迎接來遲,兩位萬勿見怪。”

說話間沈河真人來到舟前,面帶笑意,先對那個粗壯兇橫的道士拱手:“離山沈河,見過沖霄道兄。”要是蘇景在場免不了又會迷糊一下了,原來醜陋的青袍才是大名鼎鼎的高人,“人不可貌相”這五個字,果然是不錯的。

至於那個一派仙家氣度的紫袍,沈河一打眼就看出此人不過是個散修,道法不純修為稀松,第五境沖煞的境界,放在離山劍宗內充其量當個內門弟子。兩個老道搭乘的天舟多半也是紫袍的法器,這座天舟華而不實,把水色弄得那麽明顯還嫌不夠,另又養了幾條魚,完全是嬌柔作造,真正修行高人的氣象絕非這種表面光華。

以前有什麽不睦,畢竟還是同道,不會一見面就喊打喊殺,滿臉兇相的沖霄同樣開心而笑,寒暄了兩句後說出來意:“貧道雲遊途中,聽說離山近日出了件大喜事,有前輩高人傳承了八祖衣缽歸山修行,心中歡喜按捺不住,特地趕來恭賀。”沖霄措辭得體,舉止有禮,但他始終沒把眼皮撩開哪怕一條縫隙。

對此沈河真人既不見怪也不奇怪,他早就聽說,“天元三重”在修行一項厲害神通,從百年前開始,沖虛閉聽、沖霄閉視、沖靈閉言。

跟著沖虛又指了指身邊的紫袍道人,給沈真人介紹道:“這位是太平湖鶴鳴觀求魚掌門,是貧道多年好友,途中偶遇,便一起來了。”

求魚老道微微一笑,接口:“久聞離山劍宗仙名,無緣拜會始終引以為憾,這次偶遇老友,得知他要來離山,便厚著臉皮一起來了,叨擾之處還請見諒。”

天元與離山齟齬不假,但天元的道統是沒的說的,掌劍真人會和這種華而不實的散修成為老友,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。而天元掌劍與八祖有殺師之仇,聽說八祖衣缽傳人歸回離山,他們能歡喜、能來道賀,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。

來意不善,但不讓進門的話,離山未免就太小氣了,沈真人笑容依舊,又說笑幾句,請兩位客人一起進離山,還不等抵達待客之處,那個求魚老道手指掐訣一指自己的法器,天舟化形,迅速縮小,變成了一張水毯,舟中求魚老道的幾個弟子也悉數現身,在師尊之命下對著在場長輩磕頭行禮。

唯獨有兩個鶴鳴觀年輕弟子端坐於水毯紋絲不動,沈河看到這兩個小道士,便一下子明白,沖霄到底是來幹什麽了、為何他還要帶著個稀松無名的散修求魚。

求魚對沈真人誠懇道:“我這兩位劣徒,正在寧清境關口,心思沉定全然不知身外事情,未能向前輩見禮,失禮處還望海涵。”

沈真人目光裏很有些趣味,深深看了求魚片刻,隨即一頷首:“無妨。”

求魚繼續笑問:“能做沈真人的師叔,必定是神仙人物,不知這位前輩修為幾重?”

沈河淡淡回答:“師叔輩分高,但入門晚,才開始修行不久,剛剛勘破通天境界。”

沖霄接口再問:“能得離山先祖真傳,必定是絕倫天賦的奇才,這位前輩踏破通天,不知用了幾天功夫?”

沈河不說話,看了看沖霄,忽然笑了。

沖霄也笑了,同樣沒再說什麽。

求魚不過是嘍啰,跟著沖霄一起笑,此人笑容一派仙家氣度。

……

辰時正,悠揚鐘聲回蕩於重重山水之間,離山劍宗真傳、內門、外門數千弟子與門中重要人物積聚離天劍坪。

無量湖小島上的記名弟子不曾與會,他們還沒資格進入離山核心星峰,再說離天劍坪也是星峰之一,只是被削去了山頭,有了一片空曠平台,地方有限容不下那麽多記名弟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