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 觀音有淚

楊朔凝視著水中那張充滿哀慟的面孔,看著那雙眼睛漸漸蓄滿淚水。

“觀音有淚!”

楊朔心中忽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,那大慈大悲的菩薩,見到比野獸還兇殘千百倍的如此人類,也該黯然淚下吧?

“叮咚!”一滴眼淚落在水上,蕩起一片漣漪。

楊朔慢慢伸出手,去湖中掬水。

他的雙手伸進了澄澈的水中,整個湖面都蕩起了巨大的漣漪。

肉眼可見的,那湖水迅速降落,就像楊朔站在一只浴盆裏,而底下的塞子已經打開,湖水迅速下降,從他的膝蓋一寸寸降下,直到露出他的足踝。

他站在那裏,整座大湖飛速地消失,直到最後湖心處留下一片水泊,無數的魚蝦在其中跳躍。

而楊朔掬水的雙手此時才輕輕擡起,在他手掌之間,多了一顆燦爛如水晶般耀眼的水球。那一顆水珠,凝聚了整個大湖近乎一半的水量,如此巨量的水,壓縮成了這樣一顆小小的水晶珠。

它被楊朔舉在掌心,高高托起,就仿佛菩薩落下的一滴眼淚。

從三個方向湧來的戰士們瘋狂地呐喊著撲過來,已經有人看到了湖中發生的異象,但這個時候顯然不是停下來一探究竟的時候,他們的眼中只有楊朔一個人。

這個人對他們而言,意味著軍功、意味著金錢、意味著富貴榮華。

“淚眾生苦!”

楊朔呢喃地又說了一句,然後,他掌心那顆“淚珠”,就像太陽一般爆發了。

足足半湖之水,被壓縮成一顆小小的水珠,全靠楊朔的神力控制,這時他以神力催動,那半湖之力猝然暴發,變成億萬條水線,激射向四面八方。

水刀以它可怖的流速,可以在彈指間將尺余厚的精鋼切成兩斷,楊朔以壓縮到了無法再壓縮的恐怖水球猝然暴發的力量,能夠洞穿萬物。

馬匹、盔甲、血肉之軀,甚至戰士們手中的刀劍……

所有的一切,在那彌天漫地、無所不在的密集水線激射而過,登時洞穿,不管是人是物、毫無阻礙,

於是,所有的人、馬、戰甲、兵器、甚至被那密集水線激射而過的樹木,傾刻間被分解,仿佛風中的一顆顆沙礫。

一念殺人,這是神明的力量。

對水的這一利用,是楊朔於大悲中悟出,觀音淚眾生苦,與佛家怒目金剛之意表象不同,實質一樣,都是大慈悲。

大慈悲,度化無數禽獸!

“啊!”

當天地一片蕭索,所有沖殺過來的敵人頃刻消失,無數的水線再度化成水,裹著泥土汩汩地流回河流,整個澄碧的湖泊都變得渾濁了。

這渾濁的湖水突然湧起一個湧天的巨浪。楊朔向前一踏,那即將湧起的巨浪向前一卷,楊朔的腳正踏上去,然後那浪便將他送上了高空。

楊朔雙腳站在水上,淩空而立,百丈之高,神色淡漠有如神靈。

可他的心,卻在滴血。

頃刻之間,那巨浪就把楊朔送到的湖的那一邊,那個方向,是李建成的駐地。

如今天下大亂,以致官路多年無人修繕,原本為了方便路人休息的十裏亭和驛站也多已經破損殘敗,只剩下一下殘桓斷壁,盡顯荒涼。

官路上往來行人多是行色匆匆,不時有快馬疾行而過,看打扮俱是軍卒模樣,顯然在傳遞什麽重要的消息。

楊朔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因為他在動作,只一路茫然而行,嘴裏念念叨叨,時而落淚,時而長笑,時而哀號飲泣。

路過行人見他舉止瘋癲,都不敢靠近,就算不怕也不想惹麻煩,所以楊朔這一路走來,倒是無人打擾。

李建成身負後勤輜重要務,再加上身份貴重,除了輜重營和護衛輜重的兵馬,還有太子十率的兵馬。

大營駐紮處,遠遠的就能看到無數營帳,如連綿不絕的長龍,大營上方雲卷雲舒,似乎有無數煞氣沖天而起,令人不敢靠近。

大帳中,李建成高座首位,此時的他臉上再沒有了當初的那種從容淡定,只剩下無盡的怒火和隱藏其間的深深恐懼。 

“兩千多人,一營騎兵,余者也盡是親兵家眷,這麽多人同時被殺……”李建成臉色鐵青的看著下方幾人,目光陰冷。在場幾人都是他的近臣親信,再就是李玄霸和陸南風二人。

李玄霸神色陰鷙,與陸南風相對而坐,他耳中雖然聽著李建成的話,但他大半心思卻都是放在了陸南風身上。在龍門石窟時,他獸化為山魈與陸南風簡單的交手一次,雖然沒有吃什麽大虧,但不得不說,他的確落入了下風。

就這,還是他與王仁則聯手偷襲的結果,這種結果,讓他非常難受。而陸南風雖然仍板著一張冰臉,但他目光失神,顯然正在神遊物外。

什麽騎兵,什麽親兵家眷,陸南風都不在乎,他現在最關心的,是封若雲的情況,不知道被蚩尤殘魂附身後,會出現什麽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