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刺秦

洛陽城外大軍雲集,旌旗招展,十萬大軍雖然分散各地部署,但所謂包圍自然不可能放松了城門,從遠處看去,密集的營帳密密麻麻,無邊無際。

軍營中不允喧嘩,特別是到了夜裏,除了巡邏的營哨外,更是禁止任何人出入。

李建成的輜重營位居大軍之後,洛陽城西三十余裏外一處山前。

太子的大帳很普通,跟周圍營帳沒什麽不同,從外表看去灰撲撲的非常不起眼,四周的一些帳篷布置得不遠不近,裏面除了一隊近衛駐紮外,其它的都空著沒有住人,帳篷裏面除了放置著一些備用的軍械雜物,就是防火的沙袋和水桶。

種種布置,不但為了防止敵軍夜襲,同時還是為了防火,防營嘯。

沙場無情,只要上了戰場,再勇武的人誰不能肯定就能活下來,即使再精銳的軍隊裏,軍卒也不可能像機器一樣沒有感情,特別是在這個時代,人命賤如犬,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,經年歷月下為,精神上的壓力可想而知。

恐懼,興奮,激動,惶恐……

各種雜亂的情緒根本不是一句軍法無情就能遏制得住的,這是人的本能。

白天尚好,有軍旗、軍鼓等物可以傳遞軍情,有軍法軍紀可以彈壓。可一到夜裏,除了類似點火為號外之類的粗淺手段外,沒有任何精準的傳訊手段能遠距離、大範圍的及時傳達,這種時候,若是有一處生亂,根本不及領軍將領反應過來,就會蔓延全軍,引發大範圍的騷亂。

尤其在大戰之前,人人生死未蔔,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將來的戰鬥中活下去。這種時候,將士們,特別是位於戰場一線的將士們,一個個幾乎都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,但凡有一名士兵因噩夢尖叫,很可能就會令全營皆驚,要麽誤以為是被敵軍夜襲,拿起兵刃歇斯底裏的砍殺一切看得到的活人,要麽就是有些平日裏被欺負的士卒,趁亂報仇,以法不責重為底氣,煽動更大範圍的騷亂。

別以為大唐如何如何,這種事不會發生。事實上,在這個時候,李唐實際上並沒有大義在身,說白了就是反賊,很多士兵要麽是強拉來的民夫壯丁,要麽就是原本嘯聚山林的盜匪,甚至還有些是從各地監牢裏放出來的罪犯惡棍。

盡管此時李唐已經有了改天換日氣象,但實際上,每個領兵出征的大將,心裏都在暗暗打鼓,特別是到了夜裏,更是如履薄冰,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疏忽。

李建成自然也清楚自家的形勢,也不敢在夜裏弄出大動靜來,他在自家大帳裏發了通火,又簡單商議了一陣如何尋找傳國玉璽,大家說來說去,最後商量出來的還是那個字——等。

現在這種情況,再著急也沒用,只有等蕭後現蹤,然後出手搶奪一條路。

當然,光是等待李建成自然不會放心,見眾人商量不出辦法來,他只能連連下令,一邊派人出去四處尋找蕭後的影蹤,同時又遣人回長安探聽詳細消息。

眼看著天色漸暗,李建成也不敢多耽擱,見眾人都吃飽喝足了,馬上揮散了眾人,讓大家先去休息,其它的明日再議。

李建成對陸南風和李淳風非常優待,但畢竟是在軍中,不可能給他們準備單獨的居所,於是很自然的,他們師兄弟二人就被安排同另外兩名近衛擠住在一間帳篷裏。

至於為何是跟近衛住在一起,二人都沒問,事實也沒必要去問——無非防人之心罷了。

回到營帳後,李淳風朝陸南風打了個招呼,往榻上一倒,幾息過後就打起了輕鼾。

陸南風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,找了張床榻盤膝而坐,一邊修煉,一邊在心裏考慮之前封若雲對他說的話,心裏暗暗做著打算。

……

晨風清冷,朝陽初升。

山上悠然走下兩名道人,前面一人年至中年,仙風道骨,頜下一縷清須隨風蕩漾,臉上幾乎時刻都掛著一副高深莫測的微笑。

另一人則是風華正茂,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,他唇紅膚白,眉清目秀,若非頭頂長發被理成了道髻,胸口也平如面板,否則必會被人認做女子。

只是他好像閑不住似的,一對清澈純凈的眸子異常靈活,左看右看,就是不看路。

而且他光看還不夠,一路行來,只要眼前出現任何活物,他都要上前逗弄一番,不時有松鼠、野兔、落鳥一類的小動物被他驚得四處逃竄,搞得平靜的山徑小路兩旁,一陣雞飛狗跳。

這二人自然是袁天罡和楊朔師徒了。

說起來,這對師徒也挺有意思,一路從山上下來,二人之間竟然連一次交談都沒有。

袁天罡是要保持自己的高人架子,保持自己的神秘感,所以吐字如金,能不說話就不說話。而楊朔不說話的原因就簡單了,沒有共同語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