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來你這個皇帝,做得這麽憋屈嗎

病榻前,趙煦躬身一禮,道:“給皇祖母請安,孫兒來看您老人家啦!”

太皇太後微微睜開雙目,看著趙煦,有氣無力的道:“你來幹什麽?還不趕緊派人去找皇上與國師?”原來她把趙煦當成李彥那個替身了。

“太皇太後,煦兒不就在你面前嗎?你還上哪去找?”

太皇太後聽到這個聲音,雙目圓睜,轉過頭去看向說話之人,激動萬分的想要坐起來,卻終究未能如願,急道:“國師,你快幫哀家看看,哀家這是怎麽了?你明明已經為哀家補足了心力,哀家的心力為何還會枯竭?”

“唉……”肖鵬一聲嘆息,惋惜道:“太皇太後,須知人力有窮時,我雖掌握了一些神仙手段,但終究不是真正的仙人,況且太皇太後如今的情況,便是大羅金仙也回天無力了。”

“兩年前你只是心力枯竭,心臟還是好的,我尚能以法力補足你的心力,可如今,連你的心臟都已經壞死,便如以碗盛水,水幹了尚可重新倒入,可若連碗都破了,又如何盛水?”

太皇太後面如死灰的看著肖鵬,肖鵬說的道理很淺顯,她一聽就明白,歸根究底,是自己的心已經死了。

“唉,終究還是要有這一天的。”太皇太後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可治,必死無疑後,反而平靜下來,轉向趙煦道:“官家,哀家要走了,可有幾句話,哀家一定要跟你說,常言道‘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’,萬望官家能聽哀家一言。”

“皇祖母請說,孫兒必銘記於心。”趙煦恭恭敬敬的道,心下卻添了一句,“但照不照做卻是不一定了。”

“官家,祖宗創業艱難,天幸祖澤深厚,得有今日太平,但你父皇執政時舉國鼎沸,險些釀成巨變,至今想來猶有余怖,你道是什麽緣故?”

趙煦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,道:“關於這個問題,皇祖母不是自孫兒年幼時就在跟孫兒說了嗎?父皇是聽信了王安石的話,更改舊法,以致害得天下大亂,民不聊生。”

太皇太後無絲毫血色的臉微微一動,嘆道:“王安石有學問,有才幹,原本不是壞人,用心自然也是為國為民,可是……唉……可是你父皇,一來性子急躁,只盼快快成功,殊不知天下事情往往欲速則不達,手忙腳亂,反而弄糟了。”

她說到這裏,喘息半晌,接著道:“二來……二來他聽不得一句逆耳之言,旁人只有歌功頌德,說他是聖明天子,他才喜歡,倘若說他舉措不當,勸諫幾句,他便要大發雷霆,罷官的罷官,放逐的放逐,如此一來,還有誰敢向他直言進諫呢?”

肖鵬聽了太皇太後這幾句話,目光中倒是露出幾分贊賞之色,開口對趙煦道:“煦兒,你皇祖母這幾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,你用心記下,日後一定要虛心納諫,須知忠言逆耳,往往你不愛聽的,反而是真正為你好的。”

太皇太後聞言感激的看了肖鵬一眼,轉而看向趙煦。

“是,弟子謹記師尊教誨,多謝皇祖母提點。”趙煦恭恭敬敬的應下,轉而一聲嘆息,道:“父皇雖好高鶩遠了些,但他心下終究是想造福於民的,可惜他的良法美意,都讓小人給敗壞了。”

太皇太後吃了一驚,顫聲問道:“什……什麽良法美意?什……什麽小人?”

趙煦目光灼灼的看著太皇太後,沉聲道:“父皇手創的青苗法、保馬法、保甲法等等,豈不都是富國強兵的良法?只恨司馬光、呂公著、蘇東坡這些腐儒壞了大事。”

太皇太後臉上變色,撐持著要坐起身來,可是衰弱已極,要將身子擡起一二寸,也是難能,只不住的咳嗽。

趙煦見狀淡淡道:“皇祖母,你別氣惱,多歇著點兒,身子要緊。”他雖是勸慰,語氣中卻殊無親厚關切之情,而且他明知太皇太後已是彌留之際,卻還如此說話,顯是半點誠意也無。

肖鵬無奈的搖了搖頭,看來這小子對太皇太後的怨念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啊!不過肖鵬也不想說什麽,趙煦若不是遇到了他,也沒幾年好活,而太皇太後在趙煦小時候所做的事卻是主因,那時趙煦生病,太皇太後卻不許禦醫為他診治,以至落下了病根,英年早逝。

太皇太後咳嗽一陣,漸漸平復下來,嘆道:“官家,除了這兩年,你算是做了七年皇帝,可是這七年……這七年之中,真正的皇帝卻是你皇祖母,你什麽事都要聽皇祖母吩咐著辦,你……你心中一定十分氣惱,十分恨你皇祖母,是不是?”

趙煦淡淡道:“皇祖母替孫兒做皇帝,那是疼孫兒啊!生怕孫兒累壞了,用人是皇祖母用的,聖旨是皇祖母下的,孫兒清閑得緊,哪有什麽不好?怎麽敢怪皇祖母了?”

太皇太後深深的嘆了口氣,目光突然變得慈祥了幾分,看著趙煦輕聲道:“你十足像你父皇,自以為聰明能幹,總想做一番大事業出來,你心中一直在恨哀家,哀家……哀家難道不知道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