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(第3/6頁)

楚易又好氣又好笑,念及它重獲自由沒多久,興奮勁兒猶在,只好由它去了。

聽著它得意洋洋地歡嘶怪吼,心底湧起一種熟悉而溫馨的感覺,仿佛霎時間又變回了從前的自己,被這頑皮而倔強的毛驢弄得束手無策。

看著這毛驢,楚易忽然又無端地想起母親來。

也不知此時此刻,她在做些什麽?是不是又在油燈下為自己織補寒衣呢?或者還是在燒香祈禱,祝願他考上狀元?

楚易的鼻子忽地一酸,視線陡然模糊了,這些日子出生入死,少有想起母親的時候,此時偶一念及,思念竟如決堤之洪水,洶湧奔瀉,難以遏止。

他收斂心神,暗想:娘親,等孩兒救出唐仙子和張真人,滅了這些妖魔,就立即帶上媳婦兒回去看您!

一念及此,楚易心底倏地湧起熱火似的渴切,恨不得立即插翅飛到宜春院和三洞女冠觀去,當下猛地一夾毛驢肚腹,叫道:“麒麟兒,快走快走!”

毛驢歡嘶一聲,快如離弦之箭,冒雪疾馳,很快便到了平康裏。

遠遠地便瞧見前方燈火通明,彤光吞吐,映紅了半邊天,喧嘩聲越來越清晰可聞。

穿過北裏坊門,兩側彩樓華屋,棟宇相連,大紅燈籠隨風搖曳;耳中盡是歡歌笑語,絲竹鼓樂……就像是從冰天雪地陡然進入了另一個熱鬧繽紛的世界。

守衛的眾兵士瞧見楚易騎著黑驢奔入,臉上都露出錯愕驚訝的神情,但不敢多問,紛紛行禮開道。

宜春院門前中庭早已停了許多車馬,聽見黑驢威風凜凜的嘯吼,眾馬紛紛驚嘶繞走,避讓開來。

楚易翻身下驢,將韁繩交給龜奴,大步流星地走入樓中。

樓裏燈火如晝,妖姬翩翩回旋,載歌載舞。滿座公卿正自觥籌交錯,縱情聲色,喧鬧非凡。

聽見齊王駕到,歌舞立止,眾人紛紛起身歡呼,一個矮胖如冬瓜的王公拊掌大笑道:“各位,讓我說中了不是!早知道齊王不會這麽快拋下我們,必定會去而復返。說我猜錯的,快快自己罰酒吧!”

“去而復返?”楚易驀地一凜,隱隱之中湧起不祥的預感。

眾人圍將上來,七嘴八舌地笑道:“妙極妙極!齊王既然又回來了,咱們今天就徹夜歡宴,不醉不休!”

此時,丁六娘裊裊娜娜地走了出來,瞥見楚易,妙目中亦閃過驚詫之色,笑道:“咦,齊王怎的又回來啦?是了!齊王這幾天日理萬機,太也操勞。治國之道,原本就是一張一弛,如今天下太平,王爺也得好好放松放松,與民同慶才是。”

楚易更感不妙,心中寒意大增,隨口敷衍了幾句,將她帶到後廳密室,劈頭問道:“六娘,唐仙子呢?還關在合歡殿中嗎?”

“唐仙子?”丁六娘奇道,“師尊方才不是剛將她提走了嗎?”

“什麽?”楚易心頭大凜,仿佛被人當頭澆了一桶冰水,整條脊椎涼浸浸的全是冷汗。

果然有人喬裝成李玄,搶先他一步!他來不及細想,沉聲追問道:“那人走了多久了?可曾說過要帶唐仙子去哪裏嗎?”

丁六娘聽他口氣,立知不妙,“啊”的一聲,臉色霎時間變得雪白,顫聲道:“他……他走了約有一刻鐘了,只說要拿唐仙子去換幾樣寶貝。徒兒當他是師尊,所以也不敢細問……”

丁六娘又是驚懼又是悔恨,膝下一軟,跪倒在地,叩首顫聲道:“徒兒有眼無珠,罪該萬死,竟沒認出他是假冒的。但他……但他音容舉止實在和師尊一模一樣,對我們又全都了如指掌,所以……所以徒兒一時不察……請師尊懲處發落!”

楚易又驚又怒,腦中霎時間閃過萬千疑問:“這人是誰?為何要冒充李玄?何以對紫微門如此知根知底?他帶了唐仙子要去哪裏?究竟還有什麽陰謀算計?”

心亂如麻,一時間找不著半點頭緒,扶起六娘,沉聲道:“此人有備而來,後頭必定還有極兇險的奸謀。你速速傳命下去,將半個時辰內、方圓十裏的所有情報全部匯整送來,一個也不能少,越快越好!”

丁六娘見他毫不怪罪自己,松了口長氣,匆匆領命而去。

楚易又傳令將今夜當值的金吾衛將軍召來,讓他火速整理出京城內的一切動向,即時匯報;如果瞧見可疑人物,一概攔截拘審。

過不片刻,紫微門妖女和金吾衛幾乎同時送來情報,說有人瞧見一個貌似齊王的男子在西城醴泉坊出沒,但很快便消失不見。

“醴泉坊!”

楚易陡然大震,又仿佛被人當頭打中一棒,呼吸停滯,周身血液瞬間湧上頭頂。

難道那神秘人竟又算準了自己的行程,搶先一步,到“三洞女冠觀”劫奪張宿去了嗎?

此人的變化術既能瞞過眼力毒辣的丁六娘,可見其修為當與自己不相伯仲。敵暗我明,被他搶盡先機,又對自己知根知底……實是防不勝防的勁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