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(第2/6頁)

“我癡癡地看著你,心裏多麽害怕,害怕你一離開阿尼瑪卿山,就會將我忘得一幹二凈。好幾次,我擡起手,想要將你一掌殺了,因為這樣就可以永遠地擁有你……

“但想到從今往後再也見不著你的笑容,聽不到你的聲音,淚水就不停地湧出,心疼得無法呼吸。啊,楚郎,如果沒有了你,這個世界對我還有什麽意義?

“為什麽我學了那麽多的神門法術,可以移山填海,禦鬼駕獸,卻沒有一種能占領愛人的心?突然,我想起去年在南疆盜采的紅豆,想起那個南疆女子曾經說過,只要有情人各吞半枚這種相思果,彼此間就算相隔年年歲歲、萬水千山,也永志不忘……

“我的心突突地大跳起來,取出紅豆,剖為兩半,一半自己吞下,一半種入你的身體,心底充滿了忐忑的希望與期待。楚郎,楚郎,那時我多麽傻,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你永遠記得我,卻忘了那南疆女子說過,如果單戀的人吞了這奇果,就會百毒齊發,痛不欲生……”

楚易腦中狂亂已極,冰寒真氣已經侵入他奇經八脈,上半身霜雪凝結,凍得牙關格格亂撞,但目光卻熾熱狂野,仿佛燃燒著兩團烈火。

蕭太真長睫輕顫,淚珠倏然滑落,顫聲道:“第二天早上,你果真走了,我一個人坐在山洞,形影孤單,寒風滿袖,突然覺得這山洞竟是如此的空蕩。天藍如海,陽光燦爛,雪蓮花在風裏散發著醉人的清香……但這一切在我眼裏卻是如此的單調無味。

“我的心裏突然一陣撕裂般的劇痛,腸子仿佛全部絞扭到了一起,疼得恨不能立即死去。楚郎,楚郎!在你離開的第一個早晨,我就開始不可遏止地思念你。那一刻我才知道,什麽是相思的滋味,不是甜蜜,不是酸澀,而是銘心刻骨、生不如死……

“我對自己說,忘記他吧,你是蚩尤的子孫,你要擔負起復興神門,光耀先祖的大業……但所有的說辭、道理都顯得這麽蒼白無力。你走了,但你卻無處不在。在我指間,似乎還殘留著你的余溫,在我的耳畔,仿佛還回蕩著你的笑語,半夜醒來,習慣性地朝左側靠去,但觸著的卻是堅硬冰冷的石壁……楚郎,之後的整整一年裏,我就這麽夜以繼日地想你,想得徹骨錐心,失魂落魄。

“我越來越瘦,性子變得越來越怪,殺的人也越來越多了,但卻絲毫靜不下心來修煉‘玉女天仙大法’。因為閉上眼,眼前晃動的全是你的人影,好幾次差點為此而走火入魔。啊,楚郎,沒有了你,那一年我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呢?

“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年開春,雪蓮花又開了,我一步也不敢離開,覺也不敢睡,就這麽日日夜夜地守在洞邊等你,心裏說不出的緊張、喜悅、害怕、慌亂,想著如果你來了,我該和你說些什麽呢?好像有太多的話想和你說,卻又不知從何說起……但我等了七天七夜,卻始終沒有等到你。

“眼看著雪蓮花漸漸開謝了,我的心仿佛也隨著花一齊枯萎。那天夜裏,我淚流滿面地坐在雪地中,哭著吹了一夜的玉笙,‘萬水千山又一年,檐前歸燕,知否,伊人消息?’楚郎,楚郎,你究竟在哪裏?”

她的聲音哽咽而淒切,娓娓道來,帶著難以形容的魔魅之力。就連晏小仙、蕭晚晴聽到後來,心裏竟也越覺悲楚,叫罵聲越來越小。

楚易雪人似地盤坐半空,只有膝蓋以下尚能活動,冰寒徹骨,腦中狂亂得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一齊呐喊、狂笑。

恍惚中聽見蕭太真說道:“黎明時候,我下定了決心去找你。如果再讓我在山上等一年,我真會發瘋啦。我懷揣著一枝雪蓮花,下了山,到處打探你的消息,才知道這一年裏,你帶著西唐大軍連破吐蕃,奪回了疏勒、於闐等地,立下了煊赫戰功,但在且末城一戰中,被吐蕃法師用妖法重傷,送回長安治療。

“聽到這些,我的心裏忽然變得快樂起來:原來你是受了傷才不能來的,而不是故意爽約。我日夜兼程趕到了長安,那時正是正月十五元宵節,到處張燈結彩,喜氣洋洋,我無心流連,只想著早些見到你,悄悄地潛入了楚府。但你的房間裏空無一人,我坐在床上,手裏端持著雪蓮,忐忑不安地等你。

“過了子時,你終於回來了。聽著家丁呼喝,馬蹄清脆,看著燈光在窗外搖曳,人影晃動,我怕被人發覺,急忙側身躲在屏風後面。終於,你喝得酩酊大醉,在兩個丫鬟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,口中還笑嘻嘻地念著一首詩。相隔一年,再次看見你,我恍然如在夢裏,眼淚卻撲簌簌地掉了下來。

“等丫鬟服侍你更衣上床、離開之後,我才悄悄地走了出來。昏暗的燈光下,我端詳著你的臉,心像要蹦出來了,耳根燙得像火燒,鼓足勇氣搖著你的肩膀,低聲叫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