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天地齊兮身不沒(第2/6頁)

與此同時,大殿內密不透風,熱浪逼人,猶如蒸籠烤爐一般。殿心正中放著天地洪爐,姹紫嫣紅,光芒奪目,爐蓋上封了四道龍鱗神符。

四周盤坐著九個綠衣女子,臉色彤紅,香汗淋漓,衣裳早已濕透,緊緊地貼在肌膚上,玲瓏曲線一覽無余。

她們來不及擦拭汗珠,只顧將紫火冰晶不斷地拋入天地洪爐,全力揮動著扇子。每丟一塊晶石,爐中火焰便沖天高躥。在扇子扇動下,藍色火舌發狂地搖曳,燒舔著熾紫的銅爐。

爐內,楚易團團亂轉,護體綠光越來越微弱暗淡,雙眼緊閉,七竅滲出道道血絲,通紅的皮膚鱗傷遍布,結了一層淡白色的細鹽。渾身白汽嘶嘶蒸騰,仿佛要熔化開來。

他口幹舌燥,周身經脈、骨骼火燒火燎,喉嚨裏直欲冒出煙來。頭腦昏昏沉沉,恍惚中,想到自己一天之內竟兩度受困於天地洪爐,經脈俱斷,命不久長,心裏絕望悲怒之余,又覺得說不出的淒苦。

丹田內,李楚二人兀自叫罵不絕,聲音卻越來越嘶啞虛弱。

但任他們如何叱呵辱罵,蕭太真、李玄等人也不出現,那九個天仙派妖女更充耳不聞,只是不住地扇風燃火。

天地洪爐原是道門第一法寶,熔兵煉藥,無所不能。此時又有火性至烈的紫火冰晶作為燃料,爐火之猛烈,就算是北海玄冰鐵也燒成了鐵水鋼漿,何況是血肉之軀?

昨夜,仗著李楚二人強沛的元神、兩大法寶,以及體內滔滔不絕的真氣,楚易才能在火爐中苦苦強撐,安然無恙。

但此刻,道門兩大散仙元神重創,楚易經脈、筋骨俱斷,護體真氣難以輸轉調集,最多能再熬四五個時辰,他這一身鋼筋銅骨必被燒成焦炭。而李楚二人的元嬰也必被煉成金丹。

楚易神識漸轉混沌,就連那徹骨錐心的疼痛也漸漸感覺不到了。迷糊中,腦海裏晃過晏小仙的如花笑靨,心中又是悲怒苦楚,又是甜蜜淒涼,忖想:“這一回我真要死啦!老天啊老天,你萬萬保佑仙妹逃出生天,不必當真與我同生共死……”

李芝儀又罵了片刻,眼看真氣難以為繼,漸漸絕望,慘然笑道:“老妖怪,看來道爺命中注定要和你妖魔一起死在這神爐裏啦。嘿嘿,想不到我李芝儀燒了一輩子的金丹,最後竟反被妖魔煉成丹丸,真他奶奶的不甘心哪!”

楚狂歌素來囂狂不羈,憤世嫉俗,聽到這句話,登時怒火上沖,啞聲狂笑道:“我命由我不由天,寡人的命運向來攥在自己手裏,哪有賊老天做主的份兒?賊老天要我往東,寡人偏偏往西。嘿嘿,想要我死,哪有那麽容易?”

李芝儀一怔,狂性大發,哈哈笑道:“不錯!去他奶奶的狗屁命運!這賊老天既不長眼,要他還有屁用?”

他原就是豪放曠達的性子,幾日來歷經變故,眼看著妖魔當道,奸佞橫行,而素來行俠仗義、勸善度人的道門仙俠反倒橫遭慘禍,心中憤懣已達極點,對素來敬奉的蒼天上神不由也產生了遷怒之心。此刻聽楚狂歌張口閉口“賊老天”,不由心中大快,戚戚相應。

楚易迷迷糊糊中聽到這些話,心中一震,頓時清醒了幾分。反反復復默念著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,只覺得一股豪情直沖頭頂,燒得他臉頰發燙,渾身燒灼的劇痛竟似消減了大半,忍不住大聲喝彩道:“兩位前輩說得好!蒼天無道,替天行之!即便要死,咱們也要死個痛痛快快、轟轟烈烈!”

楚狂歌狂笑道:“妙極妙極!書呆子,牛鼻子,咱們今日就攜手同心,和這賊老天鬥個昏天黑地!就算要死,也要死得出乎這賊老天的意料之外!”

三人心中悲怒激昂,齊聲大笑,震得銅爐紅光亂顫。那九個天仙派妖女耳中雖然塞了“陰陽蠶絲”,仍是覺得一陣氣血翻湧,暗暗心驚,當下不斷拋入紫火冰晶,加大火力。

火光亂舞,“哧哧”輕響,楚易護體綠光又萎縮了幾分,雙腿一陣燒灼劇痛,焦臭刺鼻,三人的笑聲頓時隨之一顫。

楚狂歌狂笑道:“牛鼻子,橫豎都是一死,絕不能遂了這賊老天的心意。與其被煉成元嬰金丹,成為仇人的腹中物,倒不如將你我元嬰胎化易形,投寄到這小子身上……”

“胎化易形?”李芝儀大震失聲,笑聲頓止。突然明白這狂人所說的“就算要死,也要死得出乎這賊老天的意料之外”是什麽意思了!

“胎化易形”是“天罡三十六法”中至為兇險奇詭的“嫁衣法術”,是指散仙級以上的修真甲,將自己元嬰凝煉成“元嬰金胎”,脫體離竅,投入修真乙體內的“識海”,與其神識相融相化。

一旦神識相融,甲的元嬰即灰飛湮滅,永遠也不會再有獨立的神識;而乙的神識乃至形體都會受甲的影響,發生重大變化。從某種意義上說,乙也不再是從前的自己,而成了原先甲乙兩人的混合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