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七六回 瑤島降瓊仙 冉冉白雲 人來天上 金樽傾玉液 茫茫碧水 船在鏡中(第4/8頁)

朱文見操舟的是對少年夫婦,神情似頗寒苦,人也不甚健壯,意欲先往嶽陽樓一行。正待行法催舟,宮琳笑說:“無須。”隨將手微揮,湖上立時起了順風。船家本是病後剛起,見狀大喜,笑問:“風頭甚好,可要將帆拉起?”二女見船家夫婦人頗忠厚,笑對他道:“先前我們本想在湖上蕩舟,現在又想往青林港麻姑祠去。你如趕到嶽陽樓天色尚早,我們歸途仍坐你船,多付船錢與你。”朱文隨取十兩銀子交與船家,說:“此銀暫存你處,到時,你將船擇一僻靜之處停好等候,遊完,由你要價如何?”船家見二女容止神情清麗高華,早就疑是貴家小姐喬裝遊湖,出手又甚大方,喜出望外。隨口答應:“我家便住青林港不遠,有事只管吩咐。”將銀接過。船婦已將布帆升起,因有仙法暗中催舟,船行如箭,表面卻看不出。朱文見狀,不禁暗中贊佩。不消片時,船已到岸,船家夫婦大是驚奇,朝二女看了一看,把跳板搭上。二女告以時候久暫難定,必須守在船上,不可離開。船家應諾。

二女便緩步往嶽陽樓走去。上樓一看,當日天好,遊人酒客甚多。又因貌美年輕,雖幻成一身布服,仍似朝霞之美,容光照人,所到之處,人盡側目而視。有的還在交頭接耳,互相議論,品頭評足。朱文心甚厭惡,遊興大減,悄聲說道:“姊姊,這般俗人甚是討厭。我們可把現成酒菜買些,帶往舟中同飲,就便往青林港去,不是好麽?”宮琳道:“文妹既厭煩囂,我們買都無須,教船家代辦好了。”說罷,便往回走,行經仙梅亭外,瞥見一個蠻人裝束的醜漢急匆匆由外走來,往亭中跑去。朱文覺這蠻人裝束奇特,似乎見過,卻並不相識。二女正在說笑,看了一眼,也未理會。

回到船上,又取銀子,令船家往嶽陽摟代購酒菜。船家笑答:“小人因知此去青林港尚有好幾十裏,歸途逆風,恐到得晚,已命屋裏人代客備辦吃的去了。”二女等不多時,船婦已提了一筐食物回轉,生熟葷素俱有。自稱以前本是湖中畫舫,善做船菜,只為時運不好,丈夫多病,將船賣掉,改駕小船,生活甚苦。朱文笑說:“我們不殺生,你把活的魚蝦放掉,只留那兩樣鹵味,加上幾色涼菜好了。”船夫應命,自去準備。一會,便將酒菜端來,放在小條桌上。二女見菜甚精潔,杯筷全是新的,心中一動,笑問:“這是剛買的麽?”船夫恭答:“我知客人愛幹凈,特意備辦,全是未用過的東西。除這兩樣新出鍋的鹵味外,都是洗了又洗。我夫妻一點孝敬,望貴客多用一點。”朱文見船家夫婦自從自己上岸回來,言動越發恭謹,料是船行太快,湖湘人民最信神仙,被其看破,便不再往下說。

飲過兩杯,宮琳由腰問解下一個長才兩寸的碧玉葫蘆,斟了一杯酒,遞與朱文道:“文妹,這便是藍田玉露,乃未成熟的玉石靈漿與數十種琪花仙果釀成。功能駐顏,使人不老,足敷你我平原十日之食。你看味道如何?”朱文見這酒剛到杯中,滿船俱是異香,色作淺碧,入口甘醇,芳騰齒頰,端的色香味三絕。又見那小葫蘆形制精雅,寶光浮泛,拿在手上,宛如一捧翠雪,與玉膚相映流輝。心想:“這麽小一件東西,竟有如許容量。”越發驚奇贊佩。宮琳笑道:“微未小技,何足掛齒?只是適才疏忽,酒香恐已隨風遠揚,就許被人驚覺呢。”朱文側顧湖波浩瀚,往來行舟相隔俱遠。船家夫婦正在偷觀自己,互打手勢,知道聞出酒香有異。意欲到了青林港,便即開發。此時人家既未明言,也就置之。這時扁舟一葉,容與湖心。二女舉杯對酌,聽其自行,雖未行法,因風勢已轉,舟行頗速。二女均是喜酒,仙家妙術,取之不盡,反正船家看破,就不再掩飾,各把仙釀開懷暢飲。後來還是朱文說起日色偏西,如到得太晚,不便訪問舊跡。想早到達,才在暗中行法催舟。本來水程已去三分之二,這一行法,轉眼就到。正待付銀登岸,船家夫婦忽然相繼跪求:“仙姑慈悲。”二女一間,原來船家生有奇病,時發時愈,家口又多,日常憂急。自載二女,發覺船行快得出奇,四顧旁舟,並不如此。而且船行雖如箭一樣快,而左近船上卻如未見,心已驚奇。到岸遇見兩個熟人,說是先並未見自己船影,忽然靠岸,問是何時到此,這才斷定所載定是仙女。二人剛走,又聽鄰舟說起今日湖上,曾見兩次靈跡:一是道姑打扮;一是仙女裝束。舟中遊客恰又是兩個少女,想塵世間哪有這等美女?神情舉動也與常人不同,於是生心。先前不敢叫破,自去備辦酒食,欲等吃完,再求救治。朱文笑說:“你夫妻頗有眼力。我們雖不是仙人,治病尚還容易,只不要向人亂說便了。”隨取兩丸靈丹,分賜船戶夫婦;又把身帶金銀給了一些。船已近岸,船家還待辭謝,二女已往岸上走去,隨起大風。船家知道仙人不令窺探,只得開船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