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三七回 雲山無恙 道侶修真 玉牒生芒 妖屍懼禍(第6/8頁)

妖屍知兩妖黨法力不相上下,本是沒有把握的事,惟恐同歸於盡。剩下幾個日前因火並受傷殘廢的無用之輩,以後遇事,無可為助。又恐陰毒過甚,巧使入阱,全數喪亡,使別的有力妖邪視同禍水,聞風卻步。始而仍是勸阻,以示二人自己冒失,甘為效死,與己無幹。等二妖黨非去不可,怒發力爭,再用猜謎之法定一先後,約日行事。暗中再打疊起柔情蜜意,無限風流,一面鼓勵去的一個,一面再對後去的一個,說自己真心相告,默認作千秋仙侶,知道此事吉兇難蔔,不舍他去犯此奇險。而去的一個,也是真心相愛,雖是一頭熱,自己不愛此人,但是糾纏不清,身在難中,須人相助,不便得罪。又說:“幸你見諒,知我真心,不與明鬥,才得勉強相安。心卻厭惡已極,他既不怕死,樂得聽任他勉為其難。如能成功,復體以後,事仍在我。彼時人已回生,就委身於你,夫妻合力,他也無可如何。如若因此受傷,他誇海口在前,自然無顏和你相爭;再如送命,更是孽由自作,去我夫妻兩人的心病。他如不行,你就能有成望,我也不舍你為我犯險,只好另作別計。雖然毀了他,卻保全了你,豈非一舉兩得?不問他的成敗,你我仍是一雙兩好,地久天長。本心是想,他雖惹厭,對我總是忠心,雖說你恨他,我也不願他去送死犯險。偏你兩人全都自恃,勸阻不從,只得在你二人爭時,暗中設計,使他占了先去,以便他如傷亡,你可知難而退。原是真心相愛,看你特重,惟恐差失,用心良苦。你怎倒辜負我的深情,不知好歹厚薄,不高興起來?”

二妖黨經妖屍一番狐媚愚弄,益發死心塌地,心花怒放,各自把妖屍奉若天人,死活惟意。妖屍原以為有幾分希望,並非真願同黨送死,到時除詳說虛實避忌外,並出全力在外應援相助。誰知那妖黨進去才入伏地,觸了禁網,人便和衛仙客夫妻在小池中失陷一樣,室中所設,又是丁甲木火二遁,當時便陷在法體前頭,神燈裏面。妖屍和眾妖黨在外凝望,只見一陣煙光變滅處,人便不知去向。再看長明神燈,火焰頭高起尺許,焰光中裹住一個寸許大小人影,在周身邪煙妖光環繞之下,正在手舞足蹈,好似奮勇對敵,高興非常神氣。知他已陷火遁之中,自己心神已迷,尚當破法將成,實則萬無生路。妖屍雖然知道微妙,但以前受厄太多,心膽早寒,一則無此勇氣;二則火中人是個左道妖邪,淫欲蒙心,靈智已迷,危機一發,毫無所知,正想起大功將成,可博妖屍歡心,恣情淫欲。不比衛仙客夫婦玄門正宗,元靈未昧,失陷不久,立即警覺,識得厲害,心有主宰,未被迷了本性。只要有一位法力較高、知道其中玄妙之人在側,便可救出。這類埋伏,一經失足,陷身在內,雖也須人相救,但主要全仗自身省悟,心能自制,方可幸免,自己尚未警覺,外人便有天大法力,也無用處。妖屍和眾妖黨看出絕望,方在慌急無計,晃眼工夫,燈焰熊熊閃動,略一起落,焰中小人便似什東西落在油鍋沸湯以內,滾了幾滾。緊跟著,燈焰往下矮,回了原狀。小人卻似殘雪投火,只焰頭上微飄散了一絲黑煙,立即形神皆化,無影無蹤。

眾妖黨一見裏面這等神奇厲害,俱嚇得面面相覷,做聲不得,休說爭先,便妖屍叫進去,也不敢承應了。妖屍對於聖姑的一切設施,多半深悉,並不十分駭異。於是假意悲嘆,說了些好聽的話,又向落後妖黨表示了些好意。然後借口修煉,退往自己停屍房內。正覺白葬送了一個得力同黨,別的異狀並未看見,到底自己以後是否仍落仇人算中,仍難查出。獨個兒愁悶憂急,犯了本來窮兇極惡的乖戾之性,在房中厲聲吼叫暴跳,咒罵了一陣。偶一眼瞥見正對屍榻壁上懸嵌的那兩頁對開的玉牒預言,妖屍仇深恨重,怒發如狂,無可宣泄,飛撲上去,一爪抓下,一聲獰笑,露出白森森兩排細白如玉的利齒,張開血也似紅的櫻口,便要咬去。猛又想起:“這兩頁玉牒共是六十七行,備載自己三次受責以及兵解以後之事。當初仇人付與時,曾有幾句偈語。大意說此牒與己共存共亡,只要上面金字不變,仍有萬一之望,一旦變色,朱文如血,便是生機已絕,末劫起始。如果全篇六十六行字跡齊現血字,運數便盡,與牒同滅了。昨日看去,字尚金色,可見脫難並非無望。留著此物,不特可以考驗成敗,並還可使自己觸目驚心,預為之備。平空怒發,將它毀去,有什益處?”

妖屍一向生性反復,喜怒無常。先時暴怒,原以兵解以後,元神又被禁錮多年,直到現在,雖用盡心力,去了許多束縛,但是最關緊要的元神仍似受有禁制。尤厲害的是隨著心靈感應,不可端倪,也查不出設禁法物所在。只令自己知道厲害,要命也不敢離洞一步,又不敢試探出走。有時靜心體會,直似身已自如,並未受什禁制;可是別的尚可,只一動念,想要出洞,或是他往,立即萬念橫集,生出種種罣礙,無量恐怖。仿佛只有安分在此,或能苟延殘喘,一出洞門,立即形消神滅,萬劫不復。這無形之禁,心神憂苦,比起以前身受,還覺難耐。不時忿極暴怒,直如瘋了一般,不能自制。暴性過後,又復嗒然若失。這時正是老調重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