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八七回 巨掌雀環 神光寒敵膽 皓戈禹令 慧眼識仙藏(第6/9頁)

當下雲鳳帶了玄兒,辭別楊瑾,徑駕遁光,直往岷山白犀潭飛去。劍光迅速,不消多時,即行到達。雲鳳為表虔誠,到了岷山前山,便將劍光落下,照著楊瑾所說途徑,帶了玄兒往後山走去。起初還有途徑,走了一截,只見危峰刺天,削壁千尋,上蔽青天,下臨無地,到處都是蠶叢鳥道,連個樵徑都沒有。休說是人,幾乎連猿鳥都難飛渡,真個形勢奇秘,險峨已極。還算雲鳳本身內外功都臻上乘,劍術飛行俱有門徑,隨便行走;不比上次司徒平奉神駝乙休之命,白犀潭投簡,須要一步一拜上去。遇有阻礙,盡可攀撥縱躍而過,難不了她。當天下午,她由亂山叢裏,走入一個山峽之中。那峽口外觀尚闊,漸進漸狹,兩邊危崖高有千丈,時有雲霧,循崖出沒遊動。崖壁上生著極厚的苔蘚,一片濃綠直展上去,擡頭望不到頂。奇花間生,多不知名。看去其滑如油,莫可攀附。崇崖高處,只正午能見一線日光,本就黑暗,何況又在將近黃昏之際,由峽石峰頂上婉蜒轉折而來。

初進時路寬約有兩丈,還不甚覺得太險。走了一陣,再看前路,只是一條寬不過尺的天然石棧,歪歪斜斜,纏附在離地數百丈的崖腰之上。下面是一條無底深澗,水勢絕洪,澗中復多怪石,奔泉激撞,濺起來的浪花水氣,化為一片白茫茫的煙霧籠罩澗面,似擁絮蒸雲一般,往峽口外卷起。但聞洪波浩浩,濤鳴浪吼,密如急雨打窗,萬珠擊玉,潺潺嘩嘩,聲低而繁,卻看不到水的真形。這麽僻險詭異的山峽,前望是暗沉沉的,仿佛有一團愁雲慘霧隔住,看不到底。再加上驚湍怒嘯,泉聲嗚咽,空谷回音,似聞鬼語,越顯得景物幽秘,陰森怖人。雲鳳暗忖:“韓仙子得道多年,天下名山勝域盡多,怎麽隱居在這種幽郁詭秘,使人無歡的所在呢?幸虧我現在學會劍術,又系奉命而來,否則真不敢深入呢。”正行之間,那石峰忽然斜溜向外,窄的地方不容並足,須要提氣運力而行,力量稍不平勻,便要滑墜澗底;又帶著一個玄兒,走得甚是費力。天光卻黑了下來,恐當晚難以趕到,又不敢徑駕劍光。只得通白了幾句,手夾玄兒,運用玄功,施展初學劍時陸地飛行之法,加速前進。

行約個把時辰,前面濃霧消處,忽有月光斜照,藤蔭匝地,枝葉縱橫,碧空雲凈,夜色幽絕。雲鳳知一轉崖角,穿洞而出,便達潭邊。仙宅密邇,沿途毫無阻難,心中甚喜。忙囑玄兒小心謹慎,不可妄言妄動。整了整衣服,恭恭敬敬方欲前行,忽聽遠處一陣鸞鳳和鳴的異聲,接著便是一片輕雲當頭飛過,立時雲霧大作,腥風四起。雲鳳那樣目力,竟伸手不辨五指。玄兒剛喊了一聲:“好腥臭!”便見遠遠雲氣回旋中,現出一對海碗大的金光,中間各含著一粒酒杯大小,比火還亮的紅心,赤芒遠射,一閃一閃,正從對面緩緩移來。玄兒當是來了怪物,一伸手取出歸元箭,便要發出。幸虧雲鳳持重,記準來時芬陀大師所說見怪無傷之言,忙喝:“玄兒不許妄動!”躬身向前說道:“小女子淩雲鳳,奉芬陀大師與家師崔五姑之命,來白犀潭拜謁韓仙子,以踐昔日之約,望乞仙靈假道為幸。”一言甫畢,前面金紅光華倏地隱去,腥風頓息。陰雲濃霧,由密而稀,跟著消逝,月光重又透射下來。但始終也沒看見那怪物的形象。再往前走,便踏上一條丈許寬的岡脊,石地已與石崖相脫,兩邊都是深壑,泉瀑之聲益發奔騰洶湧,宛如雷喧。

那怪物現處,有一條極寬的濕痕,婉蜒岡脊之上,料是龍蛇一類。雲鳳近來屢經大敵,連遭幾次奇險,並沒放在心上。又行約刻許,由崖左轉,地勢漸低。兩面危崖的頂,忽然越過兩旁澗壑,往中央湊合攏來,天光全被遮住,依稀略辨路徑,暗影中似見壁上洞穴甚多,也未在意。行約半裏,才覺出身已入洞。再走裏許,便到盡頭,危石如林,渾疑無路。又從石筍林中轉折了幾處,才尋到那出口的洞穴,磊砢凹凸,石形絕醜,其大僅可通人。雲鳳快要穿入,才想起洞外怪物作梗,略微通誠,便無異狀,一心覓路,竟忘了高呼韓仙子。玄兒淘氣,非但沒有害怕,反倒偷覷雲鳳不注意,朝著鬼怪去扮鬼臉。那些鬼怪想是被他逗急了,愈加搖頭吐舌,伸爪跳足,作勢欲撲。一會工夫,全壁間大大小小的奇禽怪獸、鬼物夜叉、龍蛇獅象之屬,全都飛動,一齊暴怒,作勢向穴口撲來。立時異聲大作,陰風四起,危壑搖搖,四壁似要坍塌之狀,端的聲勢驚人。玄兒先也疑心闖禍,有些膽寒。再一定睛注視,鬼怪騰躍雖烈,仍是不能離壁飛來,又復寬心大放,還想再逗下去。雲鳳本在伏地默祝,靜候潭開,進謁仙人,聞聲有異,已經覺察。擡頭一看四壁鬼怪,一齊都活,不禁大吃一驚,只得加意留神戒備,以防不測。暗想:“自己一心虔敬,並無開罪之處,又是奉命應約而來,何以仙人閉關不納,反使鬼怪現形,大有驅逐之勢?”越想越不甘服,正要借著請罪,質問仙人。忽聽萬嘯同喧中,潭底悠然一聲清磐,立時群囂頓息,壁間一切鬼物也都恢復原狀。只剩那清磐一擊,空壑留聲,余音泠泠,半晌不歇;危巖四處,地絕人境,澄泓不波,圓影沉壁,真個幽靜已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