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八四回 照影視晶盤 灩灩神光散花雨 先聲驚鬼物 瑯瑯梵唱徹山林(第4/7頁)

等林寒跪叩起身,地底響聲頓歇,金霞漸隱,殿已不見,變成了一片石地,毫無痕跡可尋。原存身所在,卻放著兩封柬帖。拜罷拾起一看,一封是與芬陀大師的;另一封不但外面標明年月,還注著開視地頭。寺中連林寒一共是八人,禪師師徒同時坐化,剩下林寒一人,無可留戀,法體又經大師行法葬入地底。只所余殿房系經大師師徒在此苦修多年,就著本山木石泥土親手建造。全廟共有大殿三層,俱供有佛菩薩像。此外尚有七間禪房,一個偏殿。甚是莊嚴堅固。自己一走,日久廢置,豈不可惜?獨自在寺中望空哭拜了幾次,想不起兩全之策。

第二日中午,正在哭拜,忽見山門外走進一夥僧人。為首一個老和尚,生得身材高大,慈眉善目,身著法衣,手持禪杖。身後隨定的六個和尚,也都容止莊和,面有道氣,一同緩步走來。林寒看出不是常人,方要上前請教,為首老和尚只一合掌,便率眾往內層大殿中走進。林寒連忙跟入,見他師徒先朝殿中佛像禮拜了一陣,竟往禪師師徒日常打坐用功的蒲團上坐下,同把眼皮一合,打起坐來,仿佛這寺原是他們的一般。人數也恰一個不多,一個不少,共是七人。林寒雖知這些和尚必有來歷,總想問個明白。見他們不理不睬,公然想要占有的神氣,未免有些心中不服。表面上卻不露出,上前恭身請問道:“老禪師哪座名山?何處寶刹?上下怎麽稱呼?因何駕臨荒山小寺?尚乞指示一二。”那老和尚合掌低眉,兀自坐在那裏,仍好似全未聽見。林寒連問三次,不聽答應。暗忖:“佛門弟子,也不是全不講理法。師父師兄們全都坐化,這寺原應自己承襲。就算我奉命離山,遠行在邇,正愁此寺無人照管,你如是有道高僧,請還怕請不到,來得原好。但寺這時終是我的,和我要,也應說明來意,好言相商。怎的我越卑下,他們倒反客為主,連理也不理?”

越想越沒好氣,正待發作,猛覺前面禪師坐化殿宇沉落的廣院中,似有破空之聲飛墜。接著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,梟聲語氣,甚是刺耳,好似以前在哪裏聽過。不禁心中一動,丟下那些和尚飛出,隱身二殿墻角,探頭往外一看。只見故殿原址站著兩個異派旁門之士:一個正是五鬼天王尚和陽;另一個中等身材,蠻僧打扮,禿得連眉毛都沒有一根,相貌狠瑣,腰佩法寶囊,背插雙刀和一根幡幢。二人背向自己,正在談話。先聽五鬼天王尚和陽道:“昨日在毒龍道兄洞中用晶球視影,察看老賊和尚近作何事,明明見他同了幾個孽徒一齊坐化。後來殿中走進一個俗家少年,忽然光華湧起。底下便看不見分曉。我算定老賊師徒已然坐化,想起當年之仇,今日特地約了你來,取他們師徒的遺骨,回山煉寶,兼報前仇。怎麽到了這裏,全不見那座石殿影子,是何緣故?”那禿子答道:“這裏並無絲毫遺跡可尋,莫非他師徒在旁的地方坐化了麽?”尚和陽道:“適才我們在空中飛落時,看見全廟孤零零只有這一座殿,與晶球所見不類,原也疑心有變。下來一看,那山門情景,與院中這些樹木山石,無一不與昨晚所見相合。只那座殿,卻不知去向。此寺是他多年盤踞之所,從不輕易全數離開。坐化決已無疑,只不知使什法兒,將劫灰藏起。今日好歹也須尋出他的下落才算。”當初五鬼天王尚和陽行經山下,劫取陰胎,被禪師趕去,救了垂死的孕婦,打了他一禪杖,幾乎打死。林寒隨去,雖未露面,卻看得明白。知他當時僥幸逃生,仍然記恨前仇,乘著禪師師徒化去,前來報復,不禁怒從心起。本要出去會他,繼一想:“後殿那七個和尚,來得甚是奇突。適才過這頭層殿時,好似見老和尚用禪杖在地上略微摸劃了一下,以為事出無心,沒有在意。五鬼天王乃旁門左道中能手,同來禿子雖未見過,也似不是凡庸。全寺大小也有三層,一二十間殿房,到了他眼裏,卻只看見這一點地方。即使藏法體的故殿,事前有恩師法力封鎖,他看不出,怎連後邊殿房也自隱起?”想了想,來人已落下風,恩師必有部署,決討不了便宜,還是暫不出去,看他有何伎倆使出來,再行相機應付。

說也奇怪,尚和陽和那禿子不住口誦番咒,兩手掐訣,將魔教中極厲害的禁效之法全使出來,院中通沒絲毫動靜,看神情煩惱己極。後來禿子又說:“賊和尚師徒遺蛻,許不在此地,埋藏寺外。”尚和陽道:“這絕不會,休說晶球視影,看得他明明白白,不會差錯。便是賊和尚,平日以為他煉的是禪門正宗,上乘佛法,把一切釋道各家門戶全不看在眼裏,何等自負,豈有在他去時,做那掩藏畏人之事?我想仍在此間,定是用那粟裏存身的金剛禪法,將軀殼埋葬。表面上仍作為生滅都在此地,並不畏人尋掘。真個詭詐,可恨已極!今日好歹也要尋出他來,帶回山去,用我本門天魔大法祭煉,叫他在煉多年已成道的元神,仍要永遠受我禁制,萬劫不得超生。我卻添一件縱橫宇宙,無一能敵的至寶。”說到這裏,忽聽有人在近側微微一笑。尚和陽疑心是禿子笑聲,禿子力說無有。二人也是異派中的能手,久經大敵,情知有異。雖然有些驚疑,暗中卻行使一種極惡毒的禁法,想使敵人現形受制。法使完仍無動靜,方在自揣:“明明聽見有人微笑,怎會聽錯?”禿子忽然失驚道:“道兄,我們不是遇見勁敵了吧?我兩人所行之法,有絕大妙用,無上威力。就算賊和尚遺蛻沒有埋藏此地,這些殿宇山墻和院中樹木,如何能禁得住?豈不早成灰燼了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