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三六回 虎爪山單刀開密莽 鴉林砦一劍定群雄

話說風子去有半個多時辰才得回轉。雲從連忙攜了行囊,迎上前去。一問究竟,風子嘆口氣道:“這條路真是難走!適才我在高處看,單這片荊棘,怕有二百裏長短。還算好,沒有汙泥浮沙,地盡是沙,雨水也沒有存住。有些蛇蟲,也禁不住我的鐧打刀劈。只是路太長了,我低著頭用鐧護著眼面,費了無窮氣力,才走上十幾裏地,你說怎樣過法?想是天神保佑,我正尋不見出路著急,忽然一處地勢較高,竟有丈許方圓地面未生荊棘。當中卻盤了一條大蛇,一見我,就昂首奔來,被我一刀一鐧,將蛇頭打了個稀爛。那蛇性子很暴,死後還懂得報仇,整個身子像轉風車一般,朝我繞來。我怕被它繞住,將身往前縱有七八丈遠。落地時節,無意中看見左側荊棘甚稀,隱見一座低巖洞,比昨晚所住要寬大很多。我不管三七二十一,便往裏探去,那洞又深又大又曲折。走完一看,正是我們去路危峰塌倒的後面,你說巧不巧?不過這十幾裏荊棘,你卻走不過去。且等一會,待我用這緬刀給你開出條路來再走吧。”說罷,脫下上衣,赤著身子,一手持鐧,一手持緬刀,往荊棘叢中連砍帶打而去。雲從也將霜鐔寶劍拔出,口中喊道:“二弟莫忙,你那刀、鐧沒有我的寶劍厲害。”風子已開出了丈許長、二尺來寬一條路徑,聞言回頭說道:“哥哥你生長富家,不像我是個野人出身,寶劍雖快,招呼荊棘刺傷了你。那刺上還多有毒,不是玩的。由我一人來吧。”

雲從因一路上勞累的事都是由風子去做,適才硬往榛莽中探路,險些為蛇所困,哪裏過意得去。見風子不肯停手,便將行囊掛在一株古樹上,手持寶劍追上前去。二人誰也不肯讓誰。一個仗著天賦奇稟,皮糙肉厚,力大無窮,鐧起處,荊斷木飛,刀過去,榛莽迎刃而折。奮起神力,一路亂砍亂打,所向披靡。一個是手中有仙人所賜奇珍,漫說荊棘榛莽,就是間或遇上些成抱的灌木矮樹,也是一揮而斷。雲從先時也知艱難,及見仙劍如此鋒利,毫無阻隔,再不願風子左劈右打,多耗氣力,再三將他喚住,說道:“你這般傻來則甚?豈不是多費氣力?莫如你我一左一右,並肩齊上。你我二人,一個用刀,一個用劍,也無須像你那般亂打亂砍。只各用刀劍,朝根上削去,就手挑開,豈不省事?”風子聞言,想了一想,覺得有理,仍恐雲從在前,被荊棘傷了皮肉衣服,堅持和雲從換了兵刃,他在前面,用劍將荊棘榛莽削斷,由雲從用刀鐧去挑向兩旁。雲從強他不過,只得依了。當下二人三般兵器齊施,手足並用。約有個多時辰,竟然將那十多裏的荊榛叢莽打通開來,到了風子所說的巖洞前面。風子這才喚住雲從,請他在那巖洞口外等候,自己返回去取那行囊。這次往來容易,縱有一些沒砍伐幹凈之處,也經不起風子健步如飛,縱高跳遠,沒有半個時辰,便將行囊取到。又尋了些枯木,做成火把,同往洞中穿行出去。那枯柴偏是有油質的木料,被昨夜雨水浸透,點了好一會才點燃,煙子甚濃,聞著異常香烈。二人覺得那柴香很奇怪,急於走出洞去,也未管它,且喜洞中並無阻攔,也沒蟲獸之類潛伏,不多一會,便到危峰下面。繞過峰去,忽見高崗前橫。登崗一望,前面林中炊煙四起,火光熊熊,東一堆西一堆地約有數千余處之多,知是到了山寨。

雲從猛想起來時曾向人打聽過,說此山數百裏荊榛叢莽,只中間有處地方,名叫鴉林砦。有不少山民野猓雜居,性極野悍,喜吃生人,渾身多是松香石子細砂遮蔽,不畏刀斧,厲害非常,漢人輕易不敢向此山深入。只有一個姓向的藥材商人,因母親是個山民,自幼學得藏語,時常結了伴,帶一些布匹、鹽茶之類的日用品和他們交易,換了藥材再往成都、重慶一帶販賣。指引途徑的人,曾跟那姓向的走過,並且通過此山往峨眉朝過一回頂,所以對路徑知道甚詳。可惜在雲從未到以前,那姓向的已往鴉林砦去了,否則他和山民的頭子餓老鴉黑訖姥甚是交好,只須拿上他一件信物到了那裏,不但毫無傷害,還能好好接待並護送過山等語。雲從當時一則急於趕路,二則仗著風子一身本領,自己縱不敢說精通武藝,有那口霜鐔劍,足可抵擋一切,既是虔誠向道,哪能畏懼艱險?便謝了那人指引,仔細問明了去路。那人原也說,去時如果不畏蛇虎,到了那危峰下面,從另一條道走,雖是榛莽多些,卻可繞開那座鴉林砦。想是合該生事,中途遇上狂風暴雨,將峰震塌一角,山洪暴發,斷了去路,終於誤打誤撞地走到。因那人說除繞走另一條小路外,非由砦前通過不可,幸而來時備了禮物,準備萬一遇上,以作買路之用。但願那姓向的還留砦中未走,事便好辦得多。當下和風子一商量,風子根本就沒把這些山民放在心上,主張不必答理,隨時留點神,給他硬繞過去。雲從自是持重,再三告誡說:“強龍不鬥地頭蛇。如得了對方同意,第一可以問明真實的捷徑。第二又省得時時提心吊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