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三一回 舌底翻瀾 解紛憑片語 孝思不匾 將母急歸心

寒萼自從仙雲減退,每到奇寒之時,便與司徒平偎依在一起,緊緊抱定。此時,剛剛一陣熱過,含淚坐在司徒平懷中,仰面看見司徒平咬牙忍受神氣,猛然警覺,叫道:“我夫妻絕望了!”司徒平忙問何故。寒萼道:“我們只說乙真人背約不來救援,卻忘了他柬中之言。他原說我等該有此番災劫,正趕上他也有事羈身,約在七日以外才能前來。所以他命我們將母親煉就的仙陣施展開來,加上齊仙姑這紫雲仙障,足可抵禦十日以上還有余裕。那時他可趕到,自無妨害。偏我一時任性,想和大姊賭勝,寧願單身涉險,不向她明說詳情,以致仙陣不能取出,僅憑這面仙障,如何能夠抵禦?如今七日未過,仙障煙霞已快消盡,看神氣至多延不過兩個時辰。雖然我們還有烏龍剪同一些法寶飛劍,無奈均無用處。此時敵人神光尚未透進身來,已是這樣難受,仙障一破,豈非死數?這又不比兵解,可以轉劫投生,形神俱要一起消滅。我死不足惜,既害了你,又誤了母親飛升大事。大姊雖有彌塵幡護身,到底不知能否脫身。當初如不逼你同來,也不致同歸於盡,真教我悔之無及,好不傷心!”說到這裏,將雙手環抱司徒平的頭頸,竟然哀哀痛哭起來。司徒平見她柔腸欲斷,哀鳴婉轉,也自傷心。只得勉抑悲懷,勸慰道:“寒妹休要難受。承你待我恩情,縱使為你粉身碎骨,墮劫沉淪,也是值得。何況一時不死,仍可望救,劫數天定,勉強不得。如我二人該遭慘劫,峨眉教祖何必收入門下,乙真人又何苦出來多此一舉?事已至此,悲哭何益?不如打起精神,待仙障破時,死中求活,爭個最後存亡,也比束手待斃要強得多。”寒萼道:“平哥哪裏知道。我小時聽母親說,各派中有一種離合神光,乃玄門先天一氣煉成,能生奇冷酷炎,隨心幻象,使人走火入魔,最是狠辣。未經過時,還不甚知,今日身受,才知厲害。仙障一破,必被敵人神光罩定,何能解脫?”

說時又值身上奇熱剛過,一陣奇冷襲來,仙障愈薄,更覺難禁,二人同時機伶伶打了個冷戰。寒萼便將整個身子貼向司徒平懷裏去。本是愛侶情鴛,當此危機一發之際,更是你憐我愛,不稍顧忌。依偎雖緊,寒萼還是冷得難受,一面運用本身真氣抵抗,兩手便從司徒平身後抄過,伸向兩脅取暖。正在冷不可支,猛地想起:“神駝乙休給自己柬帖時,曾附有一個小包,內中是三粒丹藥,外面標明日期。那日一同藏入法寶囊內,因未到時,不準拆看,怎就忘卻?”想到這裏,連忙顫巍巍縮回右手,伸向法寶囊內取出一看,開視日期業已過了兩日。打開一看,余外還附有一張紙條,上書“靈丹固體,百魔不侵”。連忙取了一粒塞入司徒平口內,自己也服了一粒。因給紫玲的無法送去,便將剩的一粒藏了。這丹藥才一入口,立時便有一股陽和之氣,順津而下,直透全身。奇寒酷熱全都不覺,仍和初被困時一般。深悔忙中大意,不曾想起,白受了兩三天的大罪。及至一想,霞障破在頃刻,雖然目前暫無寒熱之苦,又何濟於事?不禁又傷心起來。司徒平見寒萼不住悲泣,只顧撫慰,反倒把自己的憂危一齊忘卻。似這般相抱悲愁,糾結不開,居然又過了一夜。護身仙障眼看不到一尺,司徒平還在溫言撫慰。寒萼含淚低頭,沉思了一陣,忽地將身仰臥下去,向著司徒平臉泛紅霞,星眼微湯,似要張口說話,卻又沒有說出,那身子更貼緊了一些。二人連日愁顏相對,雖然內心情愛愈深,因為危機密布,並不曾略開歡容。這時司徒平一見寒萼媚目星眸覷著自己,柔情脈脈,盡在欲言不語之間,再加上溫香在抱,暖玉相偎,不由情不自禁,俯下頭來,向寒萼粉頰上親了一親。說道:“寒妹有話說呀!”寒萼聞言,反將雙目微合,口裏只說得一聲:“平哥,我誤了你了!”兩只藕也似的白玉腕早擡了起來,將司徒平頭頸圈住,上半身微湊上去,雙雙緊緊摟定。這時二人已是鴛鴦交頸,心息相通,融化成了一片,恨不能地老天荒,永無消歇,才稱心意。

誰知敵人神光厲害,不多一會,便將二人護身仙障煉化,一道紫色彩光閃處,仙障被破,化成一盤彩絲墜地,十丈紅霞,直往二人身上罩來。這離合神光原是玄門厲害法術,專一隨心幻象,勾動敵人七情六欲,使其自破真元,走火入魔,消形化魄。何況二人本就在密愛輕憐,神移心蕩,不能自持之際,哪裏還經得起藏靈子離合神光的魔誘?仙障初破的一轉瞬間,司徒平方喊得一聲:“不好!”待要掙起,無奈身子被寒萼緊緊抱持。略一遲緩,等到寒萼也同時警覺,那神光已經罩向二人身上。頓覺周身一軟,一縷春情,由下而上,頃刻全身血脈僨張,心旌搖搖,不能遏止,似雪獅子向火一般,魂消身融,只顧暫時稱心,甚麽當前的奇危大險,盡都拋到九霄雲外。正在忘形得趣,眼看少時便要精枯髓竭,反火燒元,形神一齊消化。猛見一團紫氣,引著九朵金花,飛舞而下。接著便各覺有人在當頭擊了一掌,一團冷氣直透心脾,由上而下,恰似當頭潑下萬斛寒泉。心裏一涼,頓時欲念冰消,心地光明。只是身子懸空,虛飄飄的,四面都是奇黑。這才想起適才仙障破去,定是中了敵人法術暗算,心裏一急,還想以死相拼。待將劍光法寶放出,耳旁忽聽有人低語道:“你兩個已經脫險,還不整好衣履,到了地頭出去見人!”語音甚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