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二七回 行地竅 仙府陷雙童 拜山環 幽宮投尺簡(第5/5頁)

司徒平猜那金紅光華,必是什麽兇狠怪物的雙目。這一驚非同小可,忙著便要將飛劍放出,防身抵禦。猛一動念:“來時神駝乙休曾說,此去山途中,必然遇見許多艱難怪異之事,除了山路難走,余外皆是幻象,只須按定心神,以虔誠毅力應付,決無兇險。何況前面不遠便是仙靈窟宅,豈容妖物猖撅?反正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。事已至此,索性最後一拼,闖將過去,看看到底是否幻景。自己也是劫後余生,天狐深明前因後果,她既說全仗自己脫劫,豈能在此命喪妖物之口?即使遭受兇險,神駝乙休縱未前知,也必不能坐視不管。譬如當初不遇秦氏姊妹,也許早就慘死在許飛娘手下,又當如何?”想到這裏,把心一橫,兩眼一閉,重又恭恭敬敬,虔誠拜將下去。身才拜倒,妖物雖還沒有就撲到身上,那股子奇腥已經越來越近,刺鼻暈腦。雖說信心堅定,毅力沉潛,當這密邇妖邪,轉眼便要接觸,又在這幽暗奇險的環境中,畢竟還是有些心驚膽怯。料知不消片刻便可過去,適才主意一個打錯,被妖物撲上身來,那時想逃已不可能,不死也必帶重傷。又想到此時一個把握不住,萬一怪物是假,豈不將連日所受艱難辛苦,都付流水?寧可葬身妖物口內,也不可失言背信,使垂成之功,敗於俄頃。索性兩眼睜開,看看妖物到底是何形狀,死也要死個明白,成敗付之命數。

剛把膽子一壯,便聽一種類似鸞鳳和鳴的異聲,由前面遠處傳來。睜眼一看,前面光華已經緩緩倒退下去,金光強烈,耀眼生花,用盡目力也未看出那東西形狀。只依稀辨出一些鱗角,仿佛甚是高大猙獰。金紅光華在密雲層中射透出來,反映出一層層五光十色的彩暈,隨著雲兒轉動,卷起無量數的大小金紅旋圈,漸漸由明而晦,朝前面低處降了下去,半晌才沒有蹤跡。那雲也由密而稀,逐漸可以分辨眼前景物。才看出經行之處,是一個寬有丈許的一條平滑崗脊。兩邊都有深壑,高崖低覆,密陰交匝,不露一線天光,陰沉沉像一個天剛見曙的神氣。往前又拜不了兩步,伏地時節,摸著一手濕陰陰的腥涎。細一辨認,崗脊中間,有一條四五尺寬的婉蜒濕痕,那妖物分明是龍蛇一類。計算距離最近時,相隔至多不過丈許,暗中好不慶幸。妖物既退,雲霧又開,驚魂一定,越發氣穩神安,把一路上勞乏全都忘卻,漸行漸覺崗脊漸漸低了下去。

拜走約有兩三裏之遙,兩面危崖的頂,忽然越過兩旁溪澗,往中央湊合攏來。景物也由明而暗,依稀辨出一些大概,仿佛進入了一個幽奇的古洞。前行約有裏許,崗脊已盡,迎面危壁擋路,只壁根危石交錯處,有一個孔竅,高可容人。知從孔中拜出,下面便是深潭,不由又驚又喜。略一定神,循孔拜入,從石竅拜到潭邊,約有一箭之地。雖然不遠,上面盡是一根根的石鐘乳,下面又是石筍森立,砂石交錯,鋒利如刃,阻頭礙足。常人到此,怕沒有穿肉碎骨之險。還算司徒平練就玄功,雖未受傷,也受了許多小痛苦,才行通過。到了竅口,將身拜倒,探身出去,偷眼往上下一望,那潭大抵十畝,四面俱是危崖,團團圍裹,逐漸由寬到窄往上收攏,到極頂中間,形成一個四五尺的圓孔。日光從孔中直射潭心,照在其平如鏡的潭水上面,被四圍暗色一襯,絕似一片暗碧琉璃當中,鑲著一塊壁玉。四壁奇石挺生,千狀百態,就著這潭心一點點天光,那些危壁怪石,黑影裏看去,仿佛到了龍宮鬼國,到處都是魚龍曼衍,魔鬼猙獰,飛舞跳躍,兇厲非凡。初看疑是眼花,略一細看,更覺個個形態生動,磨牙吮血,似待攫人而噬。那孔竅突出壁腰,距離下面已有千百余丈,從頂到底,其高更不必說。滿眼都是雄隱幽奇,陰森可怖的景象。知道不是善地,不敢多作留連,忙從身畔法寶囊中取出竹簡,捧在頭上,默誦傳的咒語。剛剛念畢,猛見潭心起了一陣怪風,登時耳旁異聲四起,四壁鬼物妖魔、龍蛇異獸之類,一齊活動,似要脫石飛來,聲勢好不駭人。

司徒平哪裏還敢有絲毫怠慢,戰兢兢拜罷起身,雙手持簡,照乙休囑咐,喊了三聲,往潭心中擲了下去。簡才脫手,猛覺腰上被一個極堅硬的東西觸了一下,其痛無比。不敢回看,就勢默運玄功,駕起遁光,徑朝潭心上面的圓孔天窗中穿了上去。才一飛起,便聽異聲大作,越來越盛,怪風狂濤,澎湃呼號,山鳴谷應,石破天驚。及至飛出穴口,上面竟是岷山頂上一個亙古人跡不到的所在。雖是夏日,積雪猶未消融,皚皚一片,白日無光。耳聽後面一片風沙如疾雷暴雨一般打到,慌不叠地直飛,逃出岷山地界。後面沒了聲響,心才稍定,精力己盡,身又受傷,再被空中罡風一吹,覺著背上傷處奇痛入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