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○七回 積慮深仇 劫妖天蠶嶺 傷心前路 求友釣鰲磯(第3/5頁)

漸漸日色偏西,正在無法可施之際,猛見一道匹練般金光,電閃星馳般地飛來,宛似神龍夭矯,圍著妖穴附近繞去。接著便是震天價一個大霹靂,那道金光往巖谷上面只繞了一轉,便掉轉頭長虹瀉地般直往妖穴射去。笑和尚一見金光,便認出是三仙一派,來了救星,只不知是三仙中哪一位,不由又驚又喜。不等來人現身,早合掌跪在當地,不敢擡頭。耳旁又聽霹靂兩聲,悄悄拿眼偷覷,金光斂處,現出一位慈眉善目的清瘦法師,緩緩從空中往二人存身之處行來。笑和尚見是師父,目前妖氛已盡,尉遲火也不致喪生,固然欣幸。但是想起自己許多措置失當之處,雖然師父平日鐘愛,定難免去責罰。嚇得跪在地下,不敢出聲,只不時拿眼偷看動靜。苦行頭陀也似不曾看見笑和尚跪在地下一般,徑走近尉遲火身前,將他扶起,手指處一道金光,細如人指,直往尉遲火口中鉆去。一會工夫,那金光穿口出鼻,就在尉遲火七竅中鉆進鉆出,不住遊走。約有頓飯光景,苦行頭陀才收回金光,雙手合掌,口誦真言,搓了兩搓,手上放出光華,往尉遲火上半身摸了一遍。然後取了兩粒光彩晶瑩、綠豆大小的丹藥,塞進尉遲火口內。又過了頓飯時候,才聽尉遲火長長地咳了一聲,緩醒過來,見是苦行頭陀,連忙起身下拜。苦行頭陀道:“這次很難為你。如非事先疏虞,未看出妖人潛伏之處,妖物定然授首。我同玄真子道友在東海煉丹,正是火候吃緊,那丹關系三次峨眉鬥劍及幾輩峨眉道友生死存亡,我三人采藥多年,才得齊備,一毫大意不得。所以來遲了一步,致你失去飛劍,身受妖毒,幾乎墮劫沉淪。那妖物毒氣本就厲害,這是它的救命毒煙,休說你等小小功行,連正邪各派中主要人物,也未必全能禁受。幸而你事前無心中服了萬載空青靈石仙乳,又有東方太乙元精所化的石犀護著前心,僅僅七竅中了毒氣,不然縱有靈丹,也難復原了。更幸妖物毒煙,終身只放一次。它因沒生後竅,食物有入無出,腹中淤積天地間淫毒汙濁之氣,不到生死關頭,不會發泄。這次因失去它的元陽,變成純陰之質,又被妖人在急中一搶,那妖人又完全知它克化禁忌的來歷,無法脫身,情急無奈,才將這萬分惡毒之氣,震開腋縫,發將出來。妖氣已泄去大半,此後除它,比平空遁去,容易多了。只是你飛劍既失,元氣又傷,事情為助我的孽徒成功而起,你始終不存一毫貪念,即此已很難得。現時你也不能再去積修外功,可隨我回轉東海,由我煉一口飛劍,賜還與你,以獎你這一番苦勞之功便了。”

這時尉遲火已聽出苦行頭陀有怪罪笑和尚之意。笑和尚更是早已聽出語氣不佳,嚇得心頭亂跳,戰兢兢膝行挨近前去,想等師父把話說完,再行苦告乞恕。誰知苦行頭陀始終不曾理他,把話一完,不候他二人張口,僧袍展處,單攜了尉遲火,一道金光,直往東方飛去。笑和尚一見不好,忙駕無形劍遁,從後追隨。到了東海一看,洞門緊閉,知道師父劍光迅速,業已早到。若像往日,已經叩戶徑入。因為負罪之身,又猜不透師父究竟要怎樣責罰,徬徨無計,只得跪在洞門外面,低聲默祝。直跪到第三日清晨,毫無動靜,越發焦急起來。暗想:“自己一出世,便由師父撫育教誨,甚得鐘愛,說是將來還要傳授衣缽,平素從無過錯,連重話都未責罰過一句。今番斬妖無成,只是一時疏虞,沒有看出妖人藏匿在旁,也是無心之過,何以情形這般嚴重,大有摒諸門墻之外的意思?自己長跪哀求了一夜,竟不能絲毫挽回。”越想越傷心,不由哀哀痛哭起來。悲泣了一陣,先於求恕之中,還有些怨望師父薄情,處罰太過。後來一想:“以這次而論,要專為除妖不成,那只是自己法力經驗不夠,並非自己不盡心力,縱然有罪,何至於此,其中必然還有原故。”又仔細想了一想,才想起自從參加破慈雲寺後,因為出馬得意,又見眾同門能如自己者甚少,未免狂妄自大。一路上雖然也積了不少外功,回想許多處置事情,都有點不得其平,一任自己喜怒。尤其那日聽說妖物身上藏有寶珠,不該心心念念只在珠上盤算,斬妖除害之事反倒不甚注意。如與尉遲火異地而處,或者得珠之時,不再狂喜遠遁,也許縱有妖人潛伏,不致使妖物遁去。又想起師父教規素嚴,那日代雲從、風子化齋,土豪固然可惡,懲治尚可,豈能犯戒,盜人銀兩,以供自己快意?雖然銀子並非自用,終是犯了清規。更想起路遇矮叟朱梅那般諄淳囑咐,不該因為寶珠存下私念,找尋諸葛警我不著,便逞能不再找人。照那日形勢,如再得一人相助,得珠之後,將珠交與助手,自去對付妖物、妖人,何能讓它逃走?豈非一念之私,誤了全局?越想越覺錯誤太多,事情全壞在自己身上,責無旁貸,怎能怪師父薄情?不禁心寒膽戰,愧悔萬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