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六回 觀社戲 巨眼識真人 窺幽林 驚心聞噩耗(第3/5頁)

許超又問,戲台旁邊同他說話的那個紅臉道人是不是本村中人,怎麽生得那般高大身量。向老者聞言,連忙搖手道:“客官年紀輕,出言有些不檢點。適才我看戲正看得有趣,無意中一回頭,便見那道爺站在我的身後,見我回頭,便笑著同我說話。我起初還不甚在意,後來見他生得異樣,又是一張紅臉。本村同呂村相隔只有三五裏山路,我們這裏又是上湘潭必由之路,兩村的人我差不多全認得,從未見過這樣的一位道爺,他那一雙眼睛尤其怕人,老是往下搭著眼皮,我不是身量矮嗎,我無意中往上一擡頭,恰正對著他那眼縫,也不知他那眼中發的是什麽光亮,眼光一對,射得我兩眼都睜不開來,他那身量、紅臉,連那雙眼睛,根根見肉的長胡子,我越看他越像廟裏頭的龍王爺。偏偏今天又是給龍王爺演戲還願,我上了幾歲年紀,知道今天龍王爺既然現身出來聽戲,今年年景一定比去年還好。但是說穿不得,要一說穿,不但沒有福,說不定龍王爺一生氣,就許像前些年呂村一樣,得罪了龍神,一場大水,差點沒把全村淹死,那還了得!所以我恭恭敬敬回了兩句,也不給他說破,我就告辭躲到旁邊,去讓他老人家靜心聽戲。果然我走開了兩步,再一回頭,就看不見他了。凡人走得哪有這般快法?明明使隱身法,不叫凡人見他老人家的真身。不是龍王爺顯靈,還有什麽?幸而客官沒說別的,不然你明天上路準出亂子。”許超猜他是個能人,因為不知他是呂村邀來的同黨,所以才向老農打聽,不想附會到龍王身上去。知道這些鄉下人性情固執,不便同他辯難,便又問道:“據你老人家說來,明明是龍王顯靈了。我仿佛聽他同你打聽一個姓羅的,這又是什麽意思呢?”向老者聞言想了一想,答道:“那姓羅的就是羅九疙疽。要是別人提他的小名,我決不敢答言;因是龍王爺問他,闖出禍來,自有龍王爺保我。不過我見他問時,對羅九神氣還不錯,好似非常關心。莫非羅九本來生有仙骨,後來迷了本性,龍王爺和他有緣,想去點化他改邪歸正嗎?”許超聞言,心中益發好笑。

這時天已不早,二人談了一會,早有長工將床鋪好,端進灰龍,招呼許超安歇。許超睡在床上,再也猜不透那道人來歷,想了一會,徑自睡去。到了天明,向老者親自來招呼茶水點心。許超洗漱之後,用了點心,才與向老者道謝作別。因為昨日說是到湘潭去,不好意思改口,只得先不進村,等到向老者轉身,才抄山麓捷徑翻到山腰,再由山半取徑進呂村去。才入呂村不遠,看見路上的人對他很注目。許超知道自己面生招人猜疑,也不去管他,徑往前面走去。轉進一個山溝,便遠遠望見呂村的舊寨。正待往前走去,忽見山坡樹林內走出二人,各持兵刃,高聲大喊道:“來人是哪裏來的?”許超不俟那人再發話,便將白、戴二人同自己的名帖遞了上去,一面說明來意。那二人聽說是戴家場的三莊主前來拜莊,便著人飛跑往寨中送信。一會工夫,去人回報,請來客入莊。許超隨了那二人走到寨前,早有一個獐頭鼠目的人迎了出來,請他入內相見。許超隨那人進寨,呂憲明早在階前迎接,說道:“許莊主,我們一別將近一個月了。”說罷,揖客入座。許超知呂憲明是挖苦他在魚神洞被擒之事,心中不免有氣,只好裝聽不見。

坐定以後,許超照白琦囑咐的話說道:“我們彼此近鄰,自從魚神洞舊道湮塞,多年不曾來往。去年年底,聽說莊主從華山回來,本要前來拜莊,白、戴兩位長兄曾令在下去察看魚神洞舊道,不想與貴莊守洞的人發生誤會。在下回去後,白、戴兩位兄長深怪在下辦事不周,諸多冒犯,因為忙於度歲,不曾早來請罪。過年以後,敝村事忙,陳圩之約不久到期,著在下前去下書安駕,就便請問陳圩莊主,到了二月初三,是否容我們弟兄三人前去登門求教?到了陳圩,才知陳、羅二位業已駕臨貴莊。白、戴二位兄長聞知,又著在下前來,一來向貴村負荊,二來請問陳、羅二位,能否到了二月初三,光降鄙村?如能移尊就教,愚弟兄是日略備水酒粗肴,請陳、羅二位與貴村諸位前去赴宴,就在酒席筵前負荊,以全多年鄉鄰和氣。”說罷,便將書信取出,托呂憲明轉交。呂憲明接過書信,說道:“陳、羅二位原打算二月初三,在陳圩候三位大駕光臨,不想陳莊主的母親染病在床,受不得驚嚇,特來呂村商議。正想派人到貴村去說,請三位另約地方,或者登門請教。許兄來得正好,就煩許兄回去,說我等二月初三,準到貴村叨擾就是。”許超口頭道了聲謝,便起身告辭。呂憲明倒很講面子,直送到大門外邊,才行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