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回 望門投止 趙心源門內接銀鏢 渡水登萍 陶孟仁江心觀絕技(第4/4頁)

正在觀望之間,忽見人叢中有一個矮子,向他招呼。仔細一看,正是他連日朝思暮想、那日在江面上踏波而行的那個老頭,不由心中大喜。正要開口呼喚時,那老頭連忙向他比了又比,忽耳旁吹入一絲極微細的聲音說道:“你左邊坐著的那一個賊和尚,乃是五台派的妖孽,他已看中了你,想收你作徒弟。你如不肯,他就要殺你。我現時不願露面,你如想拜我為師,可用計脫身,我在鸚鵡洲下等你。那和尚要想等你下樓,用強迫手段將你帶走。你不妨欲取故與,先去和他說話,捉弄他一下。”說完,便不聽聲響。再看那老頭時,已走出很遠去了。

說到這裏,閱者或者以為作者故意張大其詞,否則老頭在樓下所說這些話,雖然聲小,既然陶鈞尚能聽見,那法元也是異派劍仙中有數人物,近在咫尺,何以一點聽不見呢,閱者要知道,劍仙的劍,原是運氣內功,臻乎絕頂,才能身劍合一,可剛可柔,可大可小。那老頭說話的一種功夫,名叫百裏傳音,完全是練氣功夫。他把先天真氣,練得細如遊絲,看準目標,發將出去,直貫對方耳中。聲音雖細,卻是異常清楚。漫說摟上樓下,這十數丈的距離,就是十裏百裏,也能傳到。劍仙取人首級於百裏之外,也是這一種道理。閑話少提,書歸正傳。

話說陶鈞聞聽老頭之言,才明白那和尚注意自己的緣故。又聽那老頭答應收他為徒,真是喜出望外。又愁自己被和尚監視,脫身不易。望了望那和尚,好似不曾聽見老頭曾經和自己說過話一般,就此已知他二人程度高下。於是定了定心神,暗想脫身之計。那法元本想等陶鈞下樓時,故意自高身價,賣弄兩手驚人的本領,好讓陶鈞死心塌地前來求教。後來見陶鈞雖然看了他兩眼,也不過和其他酒客一樣,並不十分注意,不由暗暗罵了兩聲蠢才。他和陶鈞對耗了一會,不覺已是申未酉初,酒闌人散。黃鶴樓上只剩他兩個人,各自都假裝眺望江景,正是各有各的打算。陶鈞這時再也忍耐不住,但因聽那老頭之言,自己如果一走,那和尚便要跟蹤下樓,強迫他同走,匆速間委實想不出脫身之計。

正在凝思怎樣走法,偏偏湊趣的酒保因陶鈞連來數日,知是一個好主顧,見他獨坐無聊,便上來獻殷勤道:“大官人酒飯用完半天,此時想必有些饑餓。適才廚房中剛從江裏打來的新鮮魚蝦,還要做一點來嘗嘗新麽?”陶鈞聞言,頓觸靈機,便笑道:“我因要等一個朋友,來商量一件要事,原說在傍晚時在此相會,大概也快來啦。既有這樣新鮮東西,你就去與我隨便做兩樣。我此時有點內急,要下樓方便方便。倘如我那位朋友前來,就說我去去就來,千萬叫他不要走開。”說罷,又掏出一錠銀子,叫他存在櫃上,做出先會帳的派頭,向酒保要了一點手紙,下樓便走。

法元正在等得不耐煩,原想就此上前賣弄手段。及聽陶鈞這般說法,心想物以類聚,這人質地如此之高,他的朋友也定不差。便打算索性再忍耐片時,看看來人是誰。估量陶鈞入廁,就要回來,也就不想跟去。又因枯坐無聊,也叫酒保添了兩樣菜,臨江獨酌。等了半日,不見陶鈞回來,好生奇怪,心想道:“此人竟看破了我的行藏麽?”冬日天短,這時已是瞑色滿江,昏鴉四集。酒保將燈掌上,又問法元為什麽不用酒菜。法元便探酒保口氣道:“適才走的那位相公,不像此地口音,想必常到此地吃酒,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誰,家居何處嗎?”那酒保早就覺著法元相貌兇惡,葷酒不忌,有些異樣,今見他探聽陶鈞,如何肯對他說真話。便答道:“這位相公雖來過兩次,因是過路客人,只知他姓陶,不知他住何處。”法元見問不出所以然來,好生不快。又想那少年既然說約會朋友商量要事,也許入廁時,在路上相遇,或者不是存心要避自己。便打算在漢口住兩天,好尋覓此人,收為門下,省得被峨眉派又網羅了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