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2章 山外的月亮

許學和把張叫花安排在講台底下,但是管得住張叫花的身體,卻管不住他的腦袋。許學和在講台上講天高雲淡,大雁南飛,張叫花卻在台下想著“庚酉旺方皆吉利,大江流入不尋常,流寅甲出公郎,流破庚申定逃亡”。

這是那天石清旺向張叫花說起的二十四山,石清旺只說了一遍,張叫花就記了下來。這種記憶力要是讓別人知道,肯定會驚呼神童。但是對於張叫花來說,這實在太過平常。羅永明借給他的那些書,張叫花只看了一遍,就全部記了下來,就好像把那些書拍了照片存在腦海裏一樣。這就是梅山水師的厲害。對於普通人看起來非常難的事情,在他們這裏,卻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。

許學和見張叫花上課的時候目不斜視,還以為他在用心聽講,自己的計謀起了作用。卻沒有想到張叫花想的東西壓根與上課的內容無關。就算是在夢裏,張叫花也沒有見過真正的二十四掃山犬。就連老道士師父也只是聽說過二十四掃山犬的事情。似乎只有祖師爺曾經做到過。所以,二十四掃山犬究竟是什麽樣子,張叫花也只能夠去猜測。當然他其實早就發現了,雖然他擁有四十多只趕山狗,在梅山中,也算是氣勢宏大,將梅山的野獸趕得滿天飛。但是,趕山狗之間似乎總少了一點什麽。氣勢很大,卻總是缺乏那種壓倒一切的威勢。

張叫花坐在教室裏,心裏卻已經到了九霄雲天。放學了,起身就回家去了,壓根連布置了什麽作業都不知道。

第二天,許學和就發現張叫花壓根就沒有做作業。於是把張叫花叫到了辦公室裏。

“張教化同學,班上所有的同學都交了作業,為什麽你沒有交?”許學和問道。

“班上就我一個能夠打一百分。馬校長說,打一百分就可以不交作業了。”張叫花有憑有據地說道。馬立松還真的說過這話。

“那好,下一次你要是沒打到一百分,就要交作業了。”許學和已經打算下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讓張叫花打一百分。

“馬校長說,語文課打九十分以上就可以了。”張叫花走到門口,猛然又想起一件事情,回頭向許學和說道。

許學和真想跑到馬立松辦公室去跟馬立松來個真人PK,作為一個校長,怎麽能夠說這麽多不負責任的話呢?

離開梅子坳已經一個多月的張文榮、張加根、張漢高三個第一次背井離鄉,一開始大城市的繁華將他們三個沖擊得雲裏霧裏。來到廣東之後,很順利的入了廠。一開始掛著一個廠牌每天按時上班,讓他們感覺到一種新奇,自己也能夠像吃國家糧的城裏人一樣上班,這是一種無上的榮耀。

但是一個月過去,他們慢慢發現廣東不是天堂。每天流水線上有做不完的活,勞動量對於他們這些每天站幾個鐘頭樁功的人來說,倒也算不得什麽。但是每天一成不變的重復勞動,遠比割豬草要枯燥得多。

“榮哥,我想家了,你有沒有想?”張加根眼淚汪汪地說道。

“沒出息。你想讓叫花瞧不起麽?他一個八歲的小孩子都能夠獨自一個人守住園藝場那麽大的事業。我們這麽大的人要是幹不出一個名堂來,好意思回梅子坳麽?”張文榮反問道。其實在這個坎上,初次出來的人誰不想家。每次夢裏回到了家裏,聽到父母在喊,還以為一爬起來就到了家裏呢。誰知道一睜開眼睛,卻是這個變得有些冰冷的地方。廣東雖然天氣不冷,但是這裏的人比梅子坳的鄉親要冷得多。

張漢高用手抹了一把臉,不讓張文榮與張加根看到他眼眶裏閃爍的淚水。

“別躲了,大家都一樣。誰不想家?但是,要有出息啊!我就不信我們會比別人差!兄弟們,一定要爭氣啊!”張文榮攀著張加根與張漢高的肩膀,大聲喊道。

“爭氣啊!”張漢高與張加根也大聲喊道。

這麽大的城市,任何一個人在這個城市裏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。大家只有抱團取暖,才能夠在這個鋼筋水泥砌成的冰冷城市裏更好的活著。

許學和好不容易從校長那裏爭取到了油印紙與試卷紙。花費了半天的時間,工工整整刻出一套單元測驗試卷出來。這對於梅子坳小學來說,簡直就是非常奢侈的東西。要是馬立松知道這家夥搞這麽大的陣場只是為了讓張叫花做作業,馬立松會分分鐘教會許學和做人。這些油印紙與試卷紙,那都是攢了給畢業班的學生的。這個年代,小升初依然還是一道關口。梅子坳小學最後能夠去讀初中的,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。為了讓梅子坳的屁孩們多幾個去讀初中的,馬立松每年都要組織六年級的老師給學生補課。沒有一分錢的補課費,連復印紙與油墨以及白紙都是好不容易攢出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