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九 奇技(第4/6頁)

對著面前縮微的山川村寨,紀若塵愣了半天。在他二十余年的記憶中,不是在黑店中打雜,就是在莫幹峰上悶頭修道讀經,所以十幾年下來,會的是察言觀色,長的是悶棍偷襲,此刻面對強敵盤踞的村寨,登時沒了主意,不知該從何處下手。

他尷尬笑笑,望向了龍象白虎二天君。若是他孤身前來,那事情就簡單多了。他準備以定海神針鐵施以乾坤一擊,徹底將這個築於半山腰的主寨支柱擊毀,然後在混亂中狠殺一場。然而這一次青衣跟在身邊,那麽這個野蠻法子也就不能再用了。

二天君素不是扭捏作態的人,當下也沒推辭,白虎天君咳嗽一聲,精神一振,指點著一處處村寨,口若懸河,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。

紀若塵聽得初時意外,其後懸疑,最後驚詫。

聽白虎天君的意思,哪裏是要到村寨裏去“看看”而已,這分明就是要將這十余座寨子給連鍋端了!

終於日暮西山。

青山群寨隱入暮色中,留下雄渾的剪影。玉兔方升,光輝尚被重巒疊嶂掩蔽,只在繁茂的雨林縫隙中透出些銀光。

借著夜色,四人分散開來,開始向村寨掩近。

村寨中燈火輝煌,人聲鼎沸,與中原大相徑庭的鼓樂喧鬧,仿佛正在舉行什麽儀式,又象是在嘲弄著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懷不軌者。

紀若塵心念微動,已自然而然地進入那種全無煙火氣的狀態,若夜下一縷輕霧,向村寨飄去。縱是與守備的土著擦身而過,也只若山風穿林,絲毫不引人注意。

青衣無聲無息地跟在他身後,如若不是靠近時絲絲暗香縈繞鼻端,連紀若塵幾乎完全察覺不到她的存在。這真的是青衣嗎?偶爾細細一想,紀若塵總會不由自主的出一身冷汗。他也不明白自己這種無由來的恐懼源自何處,又是因何而起,或許只是一種對危險的本能直覺而已。

紀若塵於塵世行走時間越長,閱歷越廣,接觸生靈越多,觀青衣的行止身法越是感到幾無法用妖的天賦來解釋,難道說她的道行已高至紀若塵完全無法測度的地步,又怎麽可能?

他尋了個隱秘所在,先掩起身形,再望向不遠處的村寨。就在此時,他手上悄然傳來一陣滑膩冰涼的觸感,不用看也知是青衣。一道暖意自指尖傳遞到心頭,他先前的疑慮盡作煙消雲散。

青衣若有什麽腋著瞞著的,也定不是為了對他不利。

肩上一沉,幾縷發絲從鼻尖掠過,有點癢癢的,暗香愈濃,是青衣的螓首靠了上來。紀若塵心內一蕩,手上微微收緊,與那只冰涼的小手五指交纏。

就在此時,不速之客打破了難得的寧馨時刻。只見一個碩大的黑影自遠處飛快接近,行進中偏又行動鬼祟上竄下跳偶爾潛行。

“一切都已準備停當,這就可以開始動手了!”龍象天君搓著雙手,興奮莫名地道。

“白虎天君呢?”紀若塵問。其實不問也想得到,此時白虎天君必定隱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中,準備著見不得人的勾當。

龍象從懷中取出一面銀鏡,伸手一抹,鏡上立時現出整個山谷的概貌。鏡中有四個細小的碧藍光點,三個略亮的聚在一起,一個稍暗,遠在主寨後方某個隱蔽之所。看位置,三個光點正是紀若塵三人聚集之處,而另一個分散的光點,不用說自然就是白虎天君的所在了。

紀若塵心念一動,擡起左手,看著手腕上佩著的一枚毫不起眼的銀鐲。龍象天君方才死活要他戴上這無甚靈力的東西,原來是做此用途。他向青衣望去,青衣也擡起左腕,腕上同樣有一枚一模一樣的銀鐲。

龍象天君按動銀鏡上的一個機鈕,鏡上畫面相應變化,這一次鏡中形影變大了許多,可以清晰看到主寨的幾處寨門,以及門口穿梭往來的族丁。不消說,這必定又是二天君在暗處布下了什麽機關。

“這寶貝名為風望鳥,單憑著一雙眼睛望人,本身不會泄漏分毫氣息,任你天大的道行,也絕計發現不了它的影蹤!”龍象天君得意洋洋地道。

龍象天君話音未落,手上便起了一聲輕蔑之極的陌生冷笑,唬得他忙向掌中銀鏡望去。但見鏡中景物已被一張帶著冷笑的老臉占得七七八八,雖然三人誰都不認得這張面孔,然而看神情服色飾物也可猜得出來,此人正是村寨中那胸有成竹的真武觀老雜毛。

只見銀鏡中的羅真人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,刹那間就占滿了整個鏡面,然後銀鏡中強光一閃,鏡面黑漆漆一片,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。顯然,這只風望鳥已被毀了。

龍象天君愣了一下,叫道:“好厲害的老雜毛。”他立刻按動機鈕,鏡面中漸漸浮現山谷全貌,只在主寨方位一團漆黑,顯見其它幾只風望鳥都還完好,當下不敢再猶豫,急道:“咱們須得立刻動手,俺這就去了,一切依計行事!”